第 46 章
二二三
顾魏本科室友k回国，顾魏携我一同去接风。
他的另两个室友在婚礼上我都见过，唯一没见过的就是这位k君。去的路上，顾魏向我科普了k君其人：“一个不靠谱的非主流。”
我：“=_=哪有三观这么正学成归来报效祖国的非主流？”
顾魏扬扬眉：“他是追老婆追回来的。”
我：“追爱天涯？”
顾魏：“哈，亡命天涯还差不多。”
事情是这样的：k君大一时唯一的梦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于是百分之八十的精力都放在了搜索高质量姑娘这件事上。结果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活跃在医学院各项活动中，从大一到研三扫荡了一遍也没发现一个看对眼的，感慨这是老天爷不想让他坠入情劫，于是遁入空门，一心向学。（我=_=……）
人生就是这样的，你越想着她越不出现，你不想她却来了。某天在图书馆，他在书架的这一面，她在书架的那一面，四目相对，k君莫名其妙地就沦陷了。（我：“啊？这就沦陷了？” 顾魏：“所以说他不靠谱。”）
k君干了件很热血的事，天天没课就守在图书馆，早出晚归，堵了俩礼拜真给他堵到了，姑娘是学经济的。（我：“等等，图书馆里经济学和医学的书应该离得很远吧，当初是怎么碰到的……” 顾魏：“谁说他去图书馆是去学习去的？” 我=_=……）
那个时候，笔记本电脑和手机都不普遍，追姑娘的手段除了写情书就是跟着上课了。于是k君扒拉出人家的课表，真的跟着蹭课去了。蹭了快一个学期两人熟了，k君就表白了，表白完姑娘就拒绝了，因为姑娘的理想是周游世界。（我=_=……）k君表示：我愿意陪你一起周游世界！姑娘一表达了对他外语水平的担忧，二表达了他的专业不适合周游世界。k君表示：外语我可以学！专业——我可以悬壶济世！（我=_=……）姑娘本身对他颇有好感，于是答应：一起出去，我们就在一起（我：“我还是没弄明白k君是怎么沦陷的。” 顾魏：“你就当他神经质了。” 我=_=……）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k君作为一个脑力过硬的人，提升英语的方法就是——直接背字典（我〇_〇：“学神。”顾魏：“学神经。”我=_=……）国外医学院申请条件极为苛刻几乎不招留学生且学费极为昂贵，于是只能走公费这条路。那个年头，申请公费很艰难，k君的整个大学时代都耗费在了这件事上，千辛万苦通过了审核，学校定下来之后，去找姑娘要名分，姑娘表示：男朋友，你表现得不错，但是离你近的那所大学我没申请上，现在咱俩的学校离得不是一星半点的远，差不多横跨整个国家。k君表示：没问题，我等！有名分了不怕！（我：“我还是没弄明白k君是怎么就沦陷得这么深的。” 顾魏：“你弄不明白，你连我都还没弄明白呢。” 我=_=……）于是两人就这么出国了。
两年后，k君独自回国，履行委培合约。谁也不知道他跟姑娘发生了什么，就在他默默工作了半年，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开始崭新人生时，他突然付了违约金，辞了工作追老婆去了。之后，小两口又在欧洲待了不短的时间，两家父母也催：“你们俩别折腾了，差不多就回来吧，也该结婚了。”k君也表示：咱回去吧，毕竟常年在外漂着也不是个事。
姑娘表示：我还没去过澳洲。要么你回去吧。
于是k君毫无原则地跟去了澳大利亚……
我：“所以现在是终于倦鸟归巢了么？”
顾魏耸肩：“不知道。明天又不见了也不是不可能。”
我：“啊……”他们的故事，真是既猜不到开头，也猜不到结尾……
到了饭店，k君张开双臂就朝顾魏迎了过来。
顾魏让开：“不要动手动脚。”
k君转向我：“那我就抱抱新娘子吧。”（结婚这么久还被人叫新娘子的感觉着实很奇特）
顾魏一把拦住：“鞠躬，叫嫂子。”
k君：“嫂子！！！”
我=_=：“你好…………”
席间，女主角对于我的工作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确切地说，是对我去过的地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尤其是藏川一带。k君略惆怅地看着她兴致盎然地打听最佳出游时间。我硬着头皮能简则简地回答着女主角的问题，看到k君越来越惆怅的脸，我于心不忍，硬转话题：“k君，顾魏大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k君：“和现在一个样，他天天喝防腐剂的你不知道吗？哈哈哈哈哈”
我跟着干笑：“哈哈……”好冷的笑话。
老同学聚会最主要的内容就是互相拿黑历史调侃，越调侃越来劲，我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以避免被女主角拽回旅游路线的话题，边听边吃，不亦乐乎。
“小林啊——”k君的脸上一副难以描述的诡异神情，“我一直想问你——顾魏——有没有——是不是——”
我：“什么？”
k君：“啧，你知道么？大学的时候，大夏天的，我们在宿舍里热得都光膀子，恨不得裤子都不穿，就顾魏，把自己包得特严实，我见过他穿得最少的时候都穿着t恤！真的，不信你问问他们，连背心都没见他穿过！作为一个男人，不正常！所以——”
我从来没想到，食至酣处居然话题会转向这个奇异的方向。一宿舍的人都盯着我，于是我作恍然大悟状：“所以你们对顾魏的肉体一直很好奇？”
顾魏→_→
我：“那为什么不趁他洗澡的时候看？”
k君：“他——的作息和我们不大一样，也不怎么去澡堂，就算去和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点。”
我慷慨作答：“啊，他身上没疤，皮肤状态很好——露出来的地方和衣服下面的是一样的。”
室友们：“…………”
怎么就冷场了，我明明答得挺切题的……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好奇地问顾魏：“为什么你在学校包得那么严实？”
顾先生笑得妖气横生：“财与美色，不可外露。”
我=_=……
二二四
早上六点，手机响。我摸过手机，就听见那头吃力道：“西——校校，我的——舌——头——好——像不——听话——”
我瞬间清醒：“外婆，电话给外公！立刻马上！”
一阵窸窸窣窣，外公接起电话。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还有别的症状么？”
外公：“右腿伸不直，走路要摔跤。”
我：“估计是中风，马上打车送医院，不要耽误，我一会儿就到。”
我匆匆洗漱，一个个电话拨出去。娘亲：出差。林老师：电话不接。表哥：电话不接。我拨通顾魏的电话:“我外婆可能中风了，我马上去y市，一会儿不能去接你了。”
顾魏愣了一下：“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那边情况如何记得给我打电话。”
赶到医院的时候，外婆已经入住病房，表哥站在一旁：“脑梗塞。一会儿你带去做ct。我上班去了。”
外婆委屈地看着我：“我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这样。脸——麻木。”
我摸摸她脸：“这个病发病比较快。你不要急。”
ct出来，医生：“多处梗塞，最严重的在脑干和额叶，情况不是很好。做好准备，这个年要在医院过了。”
我将外公送回家，开始一边熬粥一边收拾住院需要的各项物品。对于之后的流程，我已经非常熟悉。马不停蹄地赶回医院，擦干净所有床柜橱架，给外婆喂饭，安抚她入睡，忙完已经是下午一点多，给顾魏回电话：“顾魏，不好意思，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又要独守空房了。”
顾魏：“你陪护？”
我：“嗯。症状蔓延很快。早上起来只是话语迟缓，一条腿行动不便，现在已经半边身子不能动了。24小时不能离人。”
顾魏：“那你工作呢？”
我：“x市y市两头跑。”
顾魏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渐凉：“你妈呢？”
我：“出差了。”
顾魏：“你姨妈呢？”
我：“啊……”
顾魏：“你表哥呢？”
我：“……”
顾魏：“他们都不管么？”
我：“……”
顾魏挂了电话。
我第一时间找了一位女护工，让她看护外婆，我去电梯间给同事打电话吗，收邮件。大概40分钟后回到病房，外婆立刻口齿不清地表达了不满：“我不要，护工。她，比你，差，太多了。”
我：“外婆，我明天上午有课。不能陪着你。”
外婆举了举能动的那只胳膊，大概是护工扶她坐起来时手劲大了一些，留了道红印：“她，太，粗鲁。”
我：“那我们换一个。”
老人家很固执：“不，谁都不要，就，你，陪着我。”
我微微叹了口气：“外婆，期末了，学校有很多考试，所里也有很多工作。我不在的时候，让护工陪着你，我也放心。”
老人家生气：“那，我，就，一个，人。”
我无奈地给大姨打电话。一个小时后，人到了。我认真交待完注意事项，准备赶回x市，结果刚上车，电话就响了：“校校，水果刀在哪里啊？要给外婆吃多少水果啊？放料理机里打多长时间啊？她晚饭吃什么啊？……晚上怎么办护工陪夜么？外婆在闹情绪啊怎么办。”
我：“…………”叹了口气，打开车门，回到病房。
晚上，给外婆洗漱完，我去卫生间搓干净换洗下来的衣服，回到病房就看到外婆眼睛圆溜溜地看着我。
我失笑：“睡不着吗？”
外婆：“你晚上，不走吧？”
我摇摇头：“不走。”
外婆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全程背对着她极不待见的护工。
我疲倦地往陪护床上一坐，戳戳手机。没有顾魏的任何信息。我认命地打开电脑，工作。
二十分钟后，我抬起头，发现外婆又眼睛圆溜溜地看着我。
我：“怎么了？”
外婆：“你，今晚，不走吧？”
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心酸。老年人似乎总害怕自己被孤独地留下。
我搬了板凳和电脑坐到她床边：“不走。睡吧。我看着你睡。”
直到凌晨，才把l姐发来的所有表格搞定，我阖上笔记本，身边的外婆呼吸均匀，已经熟睡。我蹑手蹑脚回到陪护床，摸过手机，依旧没有顾魏的任何消息。忿忿地想：顾先生有时候小气起来真是绝顶小气！
第二天，五点半起床，刷牙洗脸整理内务，买早饭，一样样用料理机打碎，给外婆穿衣洗漱喂早饭，等医生护士查过房，我匆匆奔向停车场，往x市赶，在高速路上一边开车一边完成了我的早饭。瞟了眼手机，依旧没有顾先生的任何消息。我郁郁地把手机丢进包里。
下了课，开机，一堆短信涌进来。有同事要材料的，有学生问考试的，有姨妈发来她搞不定外婆的，有护工发来外婆不配合她工作的……就是没有顾魏的！我对着手机屏幕上顾魏的照片做了个凶神恶煞的鬼脸，哼！
二二五
整整八天，我和顾魏谁也没联系谁。直接刷新了当年谈恋爱时冷战的最高记录。
我就这样奔波在两市之间，上课，做实验，照顾外婆，偶尔挨一挨娘亲的训，一天睡五个小时，像一个伪永动机，循环往复，然后，在见到顾魏的那一刹那，卡壳了。
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外婆病房里，彼时我正在给外婆用开塞露=_=……
我默默摘了手套，去卫生间洗手。顾魏跟进来，关上卫生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