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冰、韩九……”
众人纷纷呼喊在洞口执勤的那两位同伴的名字,然而却眼睁睁地瞧着他们跌落崖间,冲到前方来,瞧见走来一个佝偻的黑影子,此人个头不高,吊眉歪嘴,一脸狰狞,独目凶恶,王朋伸手,拦住众人上前,而是沉声问道:“杨二丑?”
那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抖抖肩,露出一双如鹰爪般枯瘦的手来,回答道:“正是我这老头子,怎么着,见到我很意外?”
王朋的肩膀在抖,然而声音却显得平淡无奇:“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你竟然蠢得会自投罗网。”
麻衣老头哈哈一笑,用鸟爪一般的指头,平平指着我们,来回一圈,然后得意地笑道:“就凭你们这些小鬼,也能够号称这儿是‘网’,你说什么笑呢?”王朋的脸波澜不惊,只是瞥了旁边的老江一眼。留守观音洞的人里面,有三人佩枪,然而刚才守门口的那两人,连枪都没拔,人就栽落下去了,现在只有老江身上,还有手枪在。
老江若无其事地往怀里摸去,而王朋则在这里拖时间:“我们都是江湖后辈,论辈分,自然不如您老人家,但是你若想凭着一个人,便将我们这些人都给镇住了,这也不可能。时代在进步,一代新人换旧人,别的不说,只要张队长回来了,你还不是得屁颠屁颠儿跑开?”
麻衣老头似乎没有瞧见老江的动作,而是平静地说道:“张晓涛嘛,这疯狗近年来名声渐大,我也怕他,不过没关系,自然有人拖着他,不让他赶回来,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并不用太多的担心……”
他这话儿还没有说完,老江便猛然掏出了手枪来,一声大吼道:“杨二丑你这王八蛋,老子打死你!”
他这把枪是警用五九,射速快,火力猛,啪啪直射,然而就在他胳膊一抬的那一刹那,麻衣老头竟然身形一动,直接退回了洞口的黑暗中去,老江射出的子弹落在了空处,弹头和石地擦出火花,跳弹飞射,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外面一阵狂风生出,阴森森的,将石厅之中的篝火给吹得一阵摇曳,几乎就要熄灭了一般。
我以前听王朋说过,麻衣老头对老江的家人犯有血仇,虽然不知真伪,但是瞧见他几枪落空,便跟着要冲出石厅去,便知道这事儿错不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老江这个人本来脾气就暴,脑子一热,直接就冲了出去,然而这时,旁边的王朋突然身子一动,一把将老江的腰给拉住,脚下一拌,将老江压在了地上,凑在他耳朵边大声喊道:“老江,冷静,要想报仇,就不要给他激怒——你出去干嘛,你弄得过他么?”
老江一股血直冲脑门,却给王朋一盆凉水浇灭,清醒过来,这才晓得麻衣老头是想让他冲到洞口,然后将他手上的枪给卸下来。
人乃血肉之躯,无论再厉害,其实也罕有能够生扛枪弹的,这事儿早在百年前闹义和团的时候,就已经被无数的鲜血和亡魂给证实了,所以麻衣老头若想冲进来拿人,那么这把枪,是他最大的威胁。想到这里,他极力收敛起心头的怒火,朝王朋点了点头。老江冷静下来,王朋立刻吩咐众人持械上前警戒,并且呼唤里面的茂姐拉着杨小懒出来,用麻衣老头女儿的性命,来威胁他就范。
这点子说实话,有些过分了,不过工作队中最厉害的人都不在,能够防住麻衣老头的手段并不多,两把枪被麻衣老头给弄没了,现在我们这边虽然人多,但是反而成了弱势。
然而就在王朋吩咐的时候,又是一阵寒风吹了进来,我感觉一阵黑暗笼罩着石厅之中,接着老江手中的枪坚定地响了起来,啪、啪、啪,朝着一个冲进来的黑影子射去。打中了,血花四溅,然而当我恢复视线的时候,却瞧见躺在地上流血的,却是先前跌下山崖的一个同伴,身上开出了巨大的血口子,血肉翻卷,而那麻衣老头,却趁着这混乱,已经冲到了老江的身前来。
老江抬手便射,然而那麻衣老头速度更快,直接偏头,避开了这最后一发子弹,接着手一伸,直接老江的手腕给抓住。
别看他的手如鸟爪,却十分坚韧,用劲一捏,老江根本握不住枪了,那坨铁直接掉落了下来。
麻衣老头突进上前,速度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鬼魅,然而工作队长期与这些人打交道,个个都练就了一身的本事,几乎没有用上什么反应时间,围攻而来。第一个上前的,自然是离得最近的王朋,他能够被离去的张队长委以重任,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此番短兵相接,立刻显示出了十二分的强悍,朝前一掌,直接印在了神威大发的麻衣老头背上。
麻衣老头已过辉煌时期,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已经大大降低了,然而经验却依旧还在,大伙儿一拥而上,他反而是如鱼得了水,旁人的拳脚倒也不用防备,只是避开王朋的那一记掌,便在众人之中翻腾起来。
几乎是一道身影闪动,三两下,便有人吃了亏,啊的一声,倒在地上,王朋在旁边看得仔细,不由得气炸了肺:“亏你是个前辈,居然还用毒!”
麻衣老头嘿嘿笑,说我老头子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小伙子,用点取巧的手段,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正得意,旁边突然抢出一人来,却是哑巴,一根滑溜溜的榉木棍,朝着麻衣老头的身后捅来。这棍子来势汹汹,麻衣老头一时间也有些心慌,往旁边移动去闪,却不料这使棍的人也是个招式连绵的老手,那棍风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而动,麻衣老头连踏了几个方位,那步伐诡异,身形变换,却不料依然还是给捅了一棍,一个踉跄,在我旁边跌过去。
我虽然对麻衣老头有着天生的畏惧感,然而真正到了你死我活的这一刻,恶向胆边生,捏紧了小宝剑,便朝着麻衣老头捅去。
许是太过于熟悉了,麻衣老头对别人防备,对我却多了一丝懈怠,结果闪避不及,右臂给我的小宝剑划拉了一下。
这小宝剑锋利无比,顺带着划一下,便是一个大大的血口子,麻衣老头“啊”的一声大喊,腾身后撤,不管旁边围上来的众人,而是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质问道:“陈二蛋,你居然胆敢弑师?”
“师父?”旁人纷纷疑惑地看着我,都没想到我跟这凶煞盛名的杨二丑,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我没有理会旁人诧异的目光,而是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丑恶的老头子,胆子也长了毛,一边摸着怀中的符袋,一边紧紧抓着小宝剑,大声喝道:“去你妈的师父,一个天天谋夺着我性命的老头子,有什么资格当我师父?我这半年来吃了无数的苦头,低声下气,装够了孙子,今天我倒是要告诉你杨二丑一句话——滚你妈的蛋!”
我骂得痛快,杨二丑却是真正发了怒,仰天一阵笑,那冰冷的声音却在石厅中飘荡起来:“哈哈,难怪我心里面一直感觉不安,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陈二蛋,你才十三岁吧,居然会有这么深的城府,如此能忍,果然不愧是‘特别之人’,如果让你长大了,这天下还了得?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把你给度了吧!”
他这话儿一说完,那只独目突然就变成了血红色,身子一动,竟然直接冲到了我的面前来。
他动了,我却也能反应过来,闪身后跳,瞧见他诧异的目光,我恨意地大声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你以为我除了打杂,什么都没有学么?”麻衣老头哈哈大笑,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无数的黑气散发,整个石厅里面充斥着浓烈的尸臭味,抵抗力稍微低一点儿的人,直接就吐了出来,接着他像恶魔一般,朝着我这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麻衣老头表现出了势不可挡的气概,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旁边冲出了一个身影,直接抱住了他的大腿。
误杀战友的老江,用生命,拦住了麻衣老头。
第五十二章 恶枭陨落
“王朋,快点弄死这个老东西,我坚持不了多久,快……”
老江的手枪被麻衣老头给踢飞了,晓得自己如果上前搏斗,也和其他人一般无用,这仇人的身法最是灵活,若是让他缠战,越久越厉害,如此一想,直接横下心思,飞奔而来,竟然趁着麻衣老头的精力被哑巴和我给缠住的空挡,一下子就将这老家伙的大腿给抱住了。他人到中年,虽然常年在外面跑,但是也有一两百斤的体重,此刻死死抱住麻衣老头,那家伙便再也腾挪不得了。
老江的舍生取义,不顾危险抱大腿,一下就将高手搏斗变成了街头混混打烂架的级别,麻衣老头又气又恼,右手呈鹰爪状,指甲又尖又锐,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用劲儿,立刻有鲜血冒了出来。
然而就是这么一空挡的功夫,最先反应过来的王朋、哑巴和被麻衣老头狂追的我都有了机会,王朋一身卦衣,一双肉掌,而哑巴则是一根滑溜溜的榉木棍,两人冲将上前来,榉木棍长,当头便是一棍,敲在了麻衣老头的后脑勺上面,而王朋则从侧面而来,一双八卦掌舞动如飞,掌沿斜劈,一把砍在了麻衣老头抓住老江脖子的右手上面。
而这个时候,脖子被抓得尽是鲜血的老江也是颇为硬气,不喊不叫,直接张开嘴巴,一口咬在了麻衣老头的大腿上。
他是恨极了这个老头子,舍命也要其亡,这恨意转化做了力量,这一口就咬了结实,麻衣老头的大腿立刻就被老江的牙齿给深深嵌入。
场中的情况,随着洞口的两人栽落崖间而变得极其危险,而随着老江舍身而出又逆转过来,然而我们终究还是猜错了麻衣老头的实力,哑巴这凌空一棍,虽然打得结实,然而却像砸在了皮球上面一般,几乎没有多少受力时间,便给反弹了回去,而王朋这一掌也没有解救到老江,反而是给麻衣老头横甩过来的一掌,给直接摔落到了另外一边。
恐怖!
麻衣老头自从身上开始有冉冉黑气冒出之时起,便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强得让人心悸。
就在哑巴和王朋双双失利的那一刻,我的小宝剑也递到了麻衣老头的胸口前。
那一刻我没有逃,因为我知道此刻的我与麻衣老头,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这是从他准备在我身上夺舍重生的那个念头一起,便已经注定了的,我若是软弱了,退却了,让他逃去了,那么受到威胁的便不止我一人,便连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以及我们整个龙家岭,都会生活在整个恶魔的阴影下,一想到我那些淳朴的乡亲们,有可能会被炼成我在林间小屋里大锅子中人肉块儿,我就不得不拼命。
我几乎是依着本能地递出了这一剑,身处其中的我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有多厉害,我只晓得,杀了他,不然我就得死。
噗……
小宝剑直入麻衣老头胸口,一切仿佛都是做梦一般,这么强悍的高手竟然被我给再次伤了。然而幸运并没有一直伴随在我的身边,我用尽全力,但是剑尖也仅仅只入了一寸,便有巨大的力量阻止其再往前。我憋着劲儿往里捅,然而瞧见那伤口处流出来的血,呈现出黑色,继而化作了一团又一团的气息,围绕在小宝剑上面,一路蔓延,竟然朝着我的手臂上爬了过来。
这黑气如蛇,又滑又凉,我感觉胳膊肘都有些僵直,不过当时也是福灵心至,直接运转起了他教予的《种魔经注解》,竟然化于无形。
“你这个逆徒,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做!”瞧见我用他教授的法门来化解,麻衣老头完全就陷入了怒火之中,整个人好像吹气球一般,皮肤血肉一起鼓胀,继而收缩,那黑色气息便在这一张一缩之间,往外喷涌而出,这劲儿大,无论是王朋哑巴,还是紧紧抱着他大腿的老江,又或者其他的人,都感觉仿佛这儿有巨大的爆炸一般,踉跄着朝后面翻滚而去。
最惨的是老江,整个人直接飞了起来,然后直接撞到了石壁之上,滑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我当时直感觉眼前一花,再次睁开眼睛来的时候,瞧见自己整个人已经完全被这个麻衣老头死死地抵在了岩壁上,那双独眼死死地瞪着我,仿佛要将我给吞下去一般。
当时的我如遭雷轰,举剑去刺,也被他轻易给制住,此时方才晓得自己与麻衣老头之间的差距,远远比我所想象的还要远。
不过即便如此,人死气不倒,我竟然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地方,依旧破口大骂道:“你这死老头,有种弄死我啊——弄死我吧,我死都不愿给你做那替身的!”麻衣老头不顾我喷他一脸的口水,脸上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桀桀笑道:“小子,任你鬼精鬼精,也逃不脱我的手掌,我这就带你离开,今晚我们便换!”
他说着话,然后开始往我的怀里摸,摸索一阵,先是疑惑,然后陡然大怒起来:“臭小子,我给你的护魂珠,你放哪儿去了!”
果然,他当初塞住我怀里的珠子,竟然真的是护魂珠!
瞧见他惊怒的表情,我心中莫名一阵快意,大声喊道:“没有护魂珠了,没有了!你百密一疏,竟然想着把那东西放我身上,你以为我会当做宝贝一样,帮你给供奉起来么?”我疯狂地喊着,麻衣老头却不再理会我,而是回过头来,打量旁边围上来的人,寒声说道:“那珠子,谁拿了,赶紧交出来,不然,所有的人,都活不过今天……”
他说得阴寒,然而王朋、哑巴他们虽然投鼠忌器,但却也没有什么好妥协的,只是拖延道:“你放了他,我们什么都好说……”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突然一道瘦小的黑影,直接窜上了麻衣老头的头上,一双爪子,抓到了麻衣老头的那只独目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麻衣老头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出手的是胖妞,它出手很准,一抓,竟然将那老头子唯一的眼珠子都给挖了出来,眼珠子后面还连着一长串的筋肉,模样实在是恐怖。麻衣老头眼睛一瞎,下意识地松开我,去抓胖妞,结果那小家伙屁股一扭,直接蹦到了另外一边,麻衣老头几乎是凭着气息去追,然而他哪里有胖妞灵活,三两下,居然引到了人群的另外一边去。
我滚落地上,哑巴立刻冲上前来照顾,麻衣老头方才清醒过来,返身来抓我,然而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枪响:“砰!”
我抬头看去,却见那个黑框眼镜男叶凡竟然捡起了甩落在角落的手枪,装上子弹,在这关键时刻,直接朝着麻衣老头的身上开了一枪。麻衣老头身子一阵巨震,当时就感觉到了不妙,他眼睛被胖妞给挖下了来,视线全无,却还能够凭着感应,纵身朝着洞外冲去。此人浑身诡异,黑雾萦绕,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对手,眼镜男后面跟着的几枪也落到了空处,眼看着他就要逃走,然而这个时候,洞口却又出现了几个身影。
只见麻衣老头跟领头那人过了两手,一口气提不上来,便直接栽倒在了地下,我们冲上前一看,却是折转而回的张队长,以及其余几人赶了回来。
再看地下,麻衣老头已经气息全无了,一代恶枭,竟然就此终结。
第五十三章 尘埃落定,各处离散
杨二丑死了,被张队长拎着脖子走过来,瞧见地上死去的韩九,以及我们这边的一片狼藉,脸色十分的不好看:“这狗日的勾结了龙家寨的人,故意将我们引走了,然后用僵尸将我们的大队人马缠住,声东击西,竟然又过来偷袭这里,实在是卑鄙啊……”
他解释完自己为何会来得如此之晚,然后走到了瘫倒在地上的老江身旁,蹲下,然后柔声问道:“老江,怎么样,你没事吧?”
老江刚才被麻衣老头浑身一震,摔落在岩壁上,滑落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起来过了,刚才我们所有人都把精力集中在麻衣老头身上,倒也没有注意他,张队长走进来,视线一扫,就瞧出了老江的不对,伸手扶了一下他,便感觉到老江浑身的骨骼都已经断了,一摸,口中的鲜血就溢了出来,我围上前去,瞧见老江整个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看着已经没救了,但是视线却不时地往中间移去。
张队长回头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瞧见老江拼尽全力,从喉咙中间涌着血,问道:“老九、他怎么样了?”
他在临死的时候,已经忘却了对麻衣老头的仇恨,自己的生命安危也抛开了,唯一记挂的,却是那个被自己误伤的同伴。韩九已死,毫无疑问,不过刚才的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老江也没有来得及查验,此刻拼尽最后的力气,只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张队长在犹豫了两秒钟之后,撒了一个谎:“他啊,重伤,不过应该能够抢救过来的,你放心,我们也会尽力抢救你的……”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老江苍白的嘴唇上翘,没有说话了,而是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张队长回来了,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杨二丑绝对会在黄泉路上陪他而行,那么也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此生已死,却随家人而归。
老江闭上了眼睛,一条鲜活的生命又离我们而去了,所有人的眼中都有泪花闪耀,张队长站起来,又来到了刚才那个被麻衣老头下毒的同伴旁边来,查看了一下伤势,旁边的黑眼镜叶凡是队医,告诉我们这是尸毒,他已经准备好了新鲜的糯米拔毒,问题不大,得到了这个回答,张队长那紧绷的脸色才好了一些,不过没停顿一会儿,又皱了起来:“茂茂和嫌犯呢?”
这时我们才想起了一开始离开石厅的这两人来,王朋瞬间就感觉不妙,拔腿就往里面跑,我怕紧跟其后,结果还没有走到另外一个石洞,那家伙突然停住了身子,我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王朋的身子绷得紧紧,我后退一步,从间隙看过去,只见刚才还自信满满的茂姐面对我们跪着,脑袋后仰,像请求救赎一般。
在她的脖子处,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血口子,占据了她大半个脖颈,正嗤嗤地往外面喷着鲜血呢,至于旁边,什么也没有。
没有杨小懒,也没有任何人,只有茂姐的尸体跪在这儿,仿佛在嘲笑着我们所有人。
到底是谁干的?这个巨大的疑问,瞬间就充满了我们的心头。
此番我们虽然将杨二丑这个恶名远扬的大贼人给杀死,他剩余的十多头僵尸也全数被灭,但是工作队这边,老江身死,韩九被老江误杀,陈冰掉落崖间的时候头颈着地摔死,茂姐不知道被捆得结实的杨小懒用什么手段杀害,而杨小懒也不知所踪,留守之人身上几乎都有伤,跟着张队长出击的几名成员也各有损伤,经此一役,工作队折损小半,实力大打折扣,实在是有些让人窝火。
我虽然并不是工作队的成员,但是死去战友的那种沉重心情,却也能够感同身受,并没有因为麻衣老头的死去而欢欣鼓舞,反而一起陷入了沉默中,静静地听着张队长分配任务。
烛火跳跃,空气像死一样的凝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僵直的,我想他们心中估计也和我一样,充满了懊悔。
今天晚上大伙儿的表现十分糟糕,如果能够再仔细、再谨慎一点儿,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然而事实便是这样,无论有再多的后悔,都无法改变现在的结局。我拉着胖妞坐在旁边,心情沮丧无比,虽然这并不是我见过的第一次死亡,然而老鼠会的人跟老江、茂姐他们,根本就不能比,原本来一起嬉笑亲密的队友,此刻却成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实在是让人心中发堵。
我的眼中,无数次地浮现出了老江临死前的表现,虽然这个年纪比我大好几轮的男人并没有多么让我喜欢,甚至还一度让我讨厌,然而在他刚才舍身抱出杨二丑的一刹那,我却觉得他就是一个英雄。
当时的他,心里面到底在想着什么呢,他又是为了什么,会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明明知道差距这么大,还要舍命而为呢?
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直到第二天启程的时候,都还没有走出来。
昨夜损兵折将,死的死伤的伤,大量减员,张队长也没有安排人员再次去搜寻神秘失踪的杨小懒,而是等到了天亮,然后背着同伴的尸体出山,这一路走得沉重,我落在后面,瞧见大伙儿都沉默不语,几乎没有人说话,偶尔因为路途的缘故而说两声,讨论完了之后,再次息声。从天刚亮,到中午时分,我们终于走到了下谷坪公社,张队长去公社里拨打了电话,然后没多久,区革委会便派了车子过来接我们。
坐上了解放牌卡车的后厢,便什么也不知道,昨天后半夜大家的精神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接着又赶了一上午的路,我虽然修炼《种魔经注解》有了些底子,但到底还是十三岁的少年,吃了点干粮之后,扛不住困意,搂着胖妞就睡了过去。
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车子到了地方,我们被安排在一处附近没有民居的院落里,张队长和王朋,还有两个负责人被人带走了,而我和哑巴,以及其他队员则被安排在一个小食堂里面就餐。没什么好菜,但是米饭管饱,而且汤里面也放够了味精,热乎乎的汤泡饭,让疲累一天的我胃口大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说的就是我这个年龄,胖妞因为昨晚的表现,在旁边荣幸地分到一碗,我们两个狼吞虎咽,吃得像上战场一般。
不过我们在这儿吃,旁边的人却没有什么胃口,有个矮个儿,叫做江霖的,在角落,正跟旁边小声议论道:“哎,你说这一次张队长会不会受到处分啊?”
听到的人看了我们一样,然后压低嗓子说道:“有可能,他最近风头太盛了,邪符王不管他现在实力如何,总归还是局里面在名册里面的要犯,如果办得漂亮,说不定就有可能扶摇直上了,但是张队没有后台,根基又不牢,很有可能被一些人借题发挥,打压下去。黑白两边事,上下一片嘴,如果是这样,我们这个工作队就有可能解散了,大家以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江霖又问:“那王朋呢,这一次事故,他也逃脱不了责任啊?”
他似乎不理解这事儿,然而另外的人却是门儿清,看了旁边的我一样,也没有防备,接着说道:“王朋啊,他是青城山太清宫梦回真人的弟子,当下茅山封了山门,悬空寺避世不出,崂山、蜀山、百里窟,都禁止门人下山行走,在朝的除了开国元勋,就那么几家,还都以龙虎山为首,凡事皆需平衡,所以上面肯定希望青城山的人出来做事,自然不会为难他——不但不会为难,而且还会大肆提拔,千金买马骨,这个你应该晓得的……”
我是小孩子,两人对我也没有什么防范之心,低声说了一会儿,一直到有人过来安排住宿,方才罢休。
第二天,果然如这两人所说,张队长不见了人影,听说是被叫去调查去了,接着这些人也陆续接到一纸调令,各自返回了自己的驻地——他们是从各地抽调过来办理此案的,现在杨二丑身死,也算是归了案。
他们都有去处,而我和哑巴却只有待在这大院里面,几乎没有人理睬,哑巴是个恬静的性子,只要有吃有穿,他也不闹,盘腿修行,而我呢,到现在也没有人给我一个说法,心中忐忑得很,工作队里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王朋,也是找不到人,急也没用,于是便按捺下心中的不安,也和哑巴一样,修炼起了我的《种魔经注解》来。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大院的工作队人员走尽,就剩我和哑巴,像两个被遗弃的人,不过终于在一天中午,王朋风尘仆仆地找了过来,告诉我们,这些天他都在忙着跑手续,现在政审通过,他已经帮忙联系好了,带我们到附近的一处提高班里集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