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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天色一黑,四周一片昏暗,只有远处有一丁点儿光芒传递过来,我瞧见这堵在门口的两个身影,左边一位,身形高挑,一身白衫,脸色苍白,头上戴着前几年批斗时的那种高帽子,上书“一见生财”,嘴紧紧抿着,但是唇角上翘,浮出一丝神秘而诡异的微笑;右边一位,矮个儿胖墩,一身黑色,黑得几乎都看不到脸儿模样,同样的高帽儿,却是“天下太平”这四个大字。
    我的目光随后落到了他们的手上,一身白的那位手上是一根白色的哭丧棒,而黑家伙则拿着一串枷锁。
    这锁链似乎是黑色的铁锁一个连一个,然而拖在地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不但没有声音,四周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消失了一般,我感觉一进入了这死胡同巷子里,与这个世界就仿佛被完全隔开了来。当我真正打量清楚了堵在胡同口的这两位尊容,浑身就是一僵,连一步都迈不动——天啊,这都是谁啊?瞧他们的这穿着打扮,可不就是跟人死之后,来阳世间索命而回的黑白无常两位阴神,一模一样么?
    我陈二蛋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会遇到这么两位?
    我在僵直的那几秒种里,被阴影之中的四只眼睛凝视,出于本能,我能够感受到他们——哦,错了,应该是它们并非是路过,而是专门过来拘我的。这判断让我浑身就是一激灵,想也没有多想,便折身朝着死胡同那儿一通狂奔。这一阵跑,我相信应该是超越了我自己的潜能,所有的一切,在死亡的威胁面前,都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于是我瞬间就冲到了跟前来,双腿在末路尽头一蹬,整个人朝着死胡同的那面墙上跃去。
    这一堵墙,足有两米过半,对于年幼的我来说已是天堑,不过当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一跃而上,双手扒到了墙头的野草来。
    双手抓到了东西,便感觉好像有了希望,我奋力抓着那墙头的野草,希望着能够翻过去,避开后面那两位爷的注意。我越是怕,越忍不住回头,瞧见那两个身影已经呼啸着冲来即将就要到达我的脚下,然而我抓着的那野草似乎也不怎么受力,胡乱地动。这让我惊悸到了极点,越想要翻上去,越受不住力,忍不住朝着上面看了一眼,骇然发现我这双手抓着的,哪里是墙头的野草,分明就是一把一把黑色的长发。
    而这长发的尽头,则是一张毫无生气的女人脸孔,那一双木然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我,当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它还礼貌地冲着我笑了笑。
    这笑容让我陷入了绝望之中,下意识的一拽,那脑袋便跟着我一起往下坠落,从墙头直接跌落下来,刚刚背部着地,一阵剧痛,世界一片黑暗,结果感觉到有一股巨力,正朝着我的背上踩来。我当时也是有一口气在,下意识地就地一滚,在急剧的翻滚间抬头看去,瞧见我所认为的那黑白无常,两位阴神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正挥舞着手中的哭丧棒和锁魂链,准备将我给捉拿呢。
    对方来势汹汹,反而让我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来,想着我又不是阴魂,即便对方是阴神,拿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既然如此,那么瞧他们这副架势,难道是人装的?
    这么一思量,我也生出了几分勇气,使出了当年在巫山培训学校里面学得的下三路打法,连滚带爬,朝着那个看着下盘最不稳的“白无常”蹬去。所谓下三路,就是腹部以下,这腹、裆、腿三处,属于格斗中比较凶残的路数,特别是裆,这个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一旦被狠狠击中,便有可能会昏厥或者死亡,向来为正道众人所不齿,不过我们学的,都是军中技击,实用招数,再配合我个子并没多高,所以这般抢攻,倒也凶悍。
    我一上来,直奔裆下而行,断子绝孙脚,猴子偷桃术,那叫一个连绵不绝,结果那“白无常”还真的有些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他这般的表现,倒是让我平白生出许多胆气。要知道,对方倘若正是阴神,哪里会理踩我这凶残招式,直接大手一挥,那哭丧棒将我击打,神魂离体,然后用那锁链一捆,就给拖走了。他若是避,说明是心虚,在装神弄鬼而已。然而我猜对了结果,却忽略了过程,能够悄无声息地将我引入瓮中,又将如此气氛渲染得如此阴森恐怖之人,又岂是我这刚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的小子,所能够比拟的?
    于是间,在一阵顺风强攻之中,我的鼻子间突然闻到一丝腥甜,下意识地想要闭气,结果却双腿一软,朝着地上跌落而去。
    我意识在消弭的最后一刻,瞧见旁边那个浑身漆黑的矮胖子正在拧着一个瓷瓶的盖儿,也不知道是在打开还是在关闭,不过我能够感受得到那腥甜的气息,正好是瓷瓶中飘散儿出来的,隐约之间,我还感觉到颜色似乎是一片粉红,宛如桃花瘴。我昏过后,万事皆休,当再次恢复意识过来的时候,却是被一桶冰冷的水从头泼到了脚后跟,那时节,可就是春节的前几天,所有人都等着放假了,出门穿一件棉衣都嫌冷,结果这冰幽幽的水从头淋下,我便猛然醒了过来。
    苏醒过来的我第一感觉就是冷,真他妈的冷,而后才发现自己被人用绳索捆得结结实实,那绳子甚至都深陷入了我的皮肉之中,稍微动弹一下,就感觉到火辣辣的痛。
    这痛觉让我的意志迅速恢复过来,睁开眼睛,瞧见了一盏并不明亮的煤油灯,以及一个脸上长着大片白癜风的丑恶男子。
    房间不大,四周都是墙,空间中有着沉闷的气息,显得这空气流通不畅,我所受到的培训告诉我,这有可能是一处地下室,而面前这个白癜风,我就真的不晓得是谁了。不过我不知道,对方却并没有打算饶过我,一桶水让我彻底醒了过来,接着第二桶水,又直接淋到了我的身上,这一次我直接叫出声来,感觉那冰水顺着绳子勒出来的伤口往里走,全身火辣辣的,难过得不行。
    当我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痛苦时,白癜风终于停止了第三桶水倒下的想法,而是拖了一个带着靠背的竹凳坐下,悠悠说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么?”
    这话儿问得十分霸道,我特么的根本就不认识这孙子是谁,好端端的回家,就给装神弄鬼地劫到了这里来,我还冤着呢。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装惯了孙子,不差这一回,于是摇头说不晓得,那个白癜风突然站起来,一下冲到我面前,踩着我的脑袋,恶声恶气地骂道:“不晓得?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真的不知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这说着话,我突然听到了皮鞭子在空中炸响的声音,这是一种听着清脆,然而恐怖无比的动静,在下一秒,它便落在了我的身上。
    啪、啪、啪……
    皮鞭在我身上迅速留下了无数火辣辣的血痕,我抑制不住的叫声成了白癜风的助兴,歇斯底里地抽了好一阵子,他似乎累了,终于停手,然后喘着粗气说道:“敢跟我们集云社作对的人不多,小子,你有种。我看出来了,你年纪不大,这事儿其实跟你也没多大关系,就问你一句话,杨从顺做的剑,在哪里?”
    对方身上有一种凶悍到了极致的特质,显然对杀人这活儿,并不陌生,而他在一番折磨过后,提出来的问题,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在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就一直在思量这件事情,其实在此之前,刘老三就已经提点我了,说有人已经将我杀死杨大侉子的事情传播出去,会有人找我报仇;这事儿既然别人还知道了,想必也知道那剑,最后落在了刘老三手上,那家伙时隔一个月才露面,一露面我就遭了灾,说不定就是被那个家伙给算计了。这般想着,我心头窝火,然而却晓得我倘若松了口,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于是死守着嘴巴,并没有露出底去。
    事到如此,这事儿就是一个筹码,我可不能轻易就认输了,屈服于酷刑之下,说不定我死得更快。
    果然,我猜得并没有错,当我被抽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还是硬着嘴不说话的时候,那个白癜风终于还是停手了,嘴里咕哝一声,然后吐了一口浓痰到我的身上,离开了这里。我趴在一滩冷水中,遍体鳞伤,心中又怒又恨,一会儿想到是不是被刘老三坑了,那小子说不定拿我做饵,引出集云社的凶蛮,一会又期望着刘老三或者我们单位的人神兵天降,救我于水火。
    然而什么都没有,我就像一个无人理会的死狗,趴在那儿等死。
    我被绑得严实,根本动弹不得,先是一阵冷,过了好一会儿,就开始迷迷糊糊的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阵香风传入鼻翼,我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陈二蛋,看来我们又要一起,过春节了啊?”
    第三十章 恶鬼缠身杨小懒
    这声音听着情意绵绵,让人浮想联翩,然而语气之中,却充满了直入骨子里的寒冷,躺倒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的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瞧见了一个绝对让人感到意外的人物,那就是当日诡异失踪了的杨小懒。
    从声音上面来说,的确是杨小懒无疑,然而我瞧见的却并不是一个窈窕少女,而是一个丰乳肥臀、妩媚风骚的女人。
    瞧她那丰满挺翘的身材和一双媚力十足的眼眸,让我很难将先前与我一同生活过大半年时光的小师姐杨小懒,和面前这个宛如蜜桃一般成熟妩媚的大美女,联系到一起来。
    光从身材上面来说,此刻的她,比一年前整整高了一个头,胸口多了一大团——难道这段时间里,杨小懒是吃了化肥,才会这般蹭蹭地往上长么?
    不过就在我惊异的目光中,我面前的这个美艳女人笑盈盈地蹲下身子来,高耸挺翘的胸口差点儿就碰到了我的鼻尖来,她伸出手,一把托着我的脑袋,满怀恨意地笑道:“陈二蛋,风水轮流转,一年又一年啊,去年我沦落为阶下囚,饱受屈辱,而你转眼就成了朝廷的狗腿子。那个时候的你,大概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你会落到我的手上来吧?”
    她吐气如兰,一股成熟女人的气息直扑我的脸上,让我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身上伤口的灼痛在这一刻也似乎减轻了一些,然而听到了她的话语,再看看这张依稀有些熟悉的脸孔,我不由得一阵哆嗦——哎呀,我的妈呀,这可不就是杨小懒么?虽然我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光想一想杨二丑的死,以及在工作队的那个时候,杨小懒朝我投射而来的那种极度恨意,我就感觉自己可能逃不过这一劫了。
    唐僧西游八十一难,一难更比一难强,而我这个算什么,桃花劫么?
    心中虽然慌乱无比,但是我却还是能够勉强稳定住心神,朝着已然有些面目全非的杨小懒嘿然笑道:“小师姐,嘿嘿,我们好久没见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之下,再一次见面,想一想,果真是缘分啊……”
    啪……
    我的讪笑被一记狠狠的耳光给打断,原本还春风拂面的杨小懒银牙一咬,直接给我来了一个大耳刮子。这耳光可不是男女之间调情的那种,狠狠一记,我一脑袋就直接栽倒在地,感觉这天也旋转,地也旋转,漫天的金星飞舞,脑袋里面像开了法会,嗡嗡作响,左边的耳朵当时就什么也听不见了。然而一耳光之后,我的领口一紧,整个人又被那狠毒的女人给拎了起来,狠狠一扔,朝着角落撞去。
    “啊……”我凄厉一声叫,将受到的所有痛苦都呼喊出来,本以为会又迎来杨小懒一阵狂风暴雨的毒打,然而硬着头皮挨了半天,却并没有等到。
    但我睁开眼睛来的时候,瞧见这个妖艳的女人蹲在我面前,双手抱着脸,肩膀一耸一耸,泣不成声。
    这状况比杨小懒暴打我一顿更让人惊讶,从认识这妞开始,我就没有瞧见她哭过,即便是当初她被工作队捉住,也只是冷冰冰的,拽得二五八万,怎么这会儿竟然在我面前哭了起来。我坐在角落里,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杨小懒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凝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陈二蛋,你毁了我的一生,你知道么?”
    我感受不到她话语里面的情绪,不过却十分委屈:“小师姐……”
    这称呼刚刚一出口,杨小懒就愤然喝断了我的话头,愤怒地骂道:“够了,我爹没有你这样的徒弟,勾结外人,将我爹弄死,这血海深仇,你当我忘记了么?你还好意思叫我‘小师姐’?”她勃然大怒,然而我的火气也上来了,晓得此遭左右也是难免一死,于是也梗着脖子,大声骂道:“哼,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的阴谋么?道心种魔,这事儿我正不晓得?你爹根本就是想把我当做鼎炉,培养出来,好取而代之,我若不奋起反击,此时此刻,在这副躯体里面的,想必就是你爹了。”
    “哼,果然,你什么都知道!”杨小懒的脸色冰冷,死死地盯着我说道:“我爹说得果然很对,你这个腹黑的小子,装作傻乎乎的样子,其实你什么都懂。”
    面对着她的责问,我闭上眼睛,也算是默认了。我二蛋是山里娃,但不是傻子,任何人把我当做傻瓜,那他自己的智商也不咋地。
    我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如何,然而杨小懒似乎并没有立刻杀我的意思,而是在旁边缓缓说道:“当日我仓惶逃出,一个人在荒山野岭里面,吃尽苦头,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了大半年,一夜变老,心中那个恨啊,感觉全天下的人都欠我的。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世界上,你有实力,才轮到你说了算,若没有,再怨恨又有何妨呢?我杨小懒,前半辈子享受,后半辈子孤苦,有个哥哥,结果没办法找,有个远方的堂叔,结果没两天,就又给人杀了——陈二蛋,你说我们到底是不是孽缘啊?”
    远方堂叔,说的是杨大侉子么?我睁开眼睛来,瞧了杨小懒一眼,只见她此刻的眼里并没有恨意,或者其他,平静如水。
    她就是一个神经病,我不知道她的脑海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低声低气地说道:“杨大侉子的事情,真的跟我没多大关系,他当时半边脑袋都快要掉了,又死不成,哭着喊着让我帮他,我是心软,受不住求,所以才出了手。至于后面的事情,我一个小跑腿打杂的,更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二蛋,你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杨小懒突然打断了我,一双宛若皓月的眼睛,直直地瞧着我。
    杨小懒的节奏一向比较飘,我完全把握不住她这话语里面的意图,余光不由瞧向了这大妞俯下身来时,胸口露出的那深深沟壑,吞了下口水,敷衍着说道:“变化啊,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十来岁呢……”这话说着,我突然瞧见杨小懒媚眼如丝,那小脑袋突兀地凑了上来,双手托着我的双颊,红润而饱满的嘴唇竟然附在了我的嘴上,接着一条冰冷而软绵的东西,伸进了我的口中。
    我那个时候已经十五岁,什么都明白了,杨小懒这举动把我给吓了一大跳,感觉舌头被人紧紧吸吮,舌根发麻,脑袋也发空。
    一开始我还如在天堂,美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突然之间,心生警兆,猛然朝着嘴里面那冰冷的物件咬去,结果杨小懒先知先觉,头猛然往上一扬,避开了我唯一的反击。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的我,瞧见杨小懒明眸里竟然有绿光荡漾,那张明艳脸上尽是青筋,形如厉鬼,接着舌头居然有寻常人的两倍还长,在唇间微微一舔,妩媚地笑着,收回口中。
    这情形让我浑身发冷,刚才口中还馨香萦绕,然而此刻却有一股腥臭挥散不去,胃中一阵翻腾,结果一口苦水喷射而出。
    杨小懒早已站立在了我的两米之外,避开这秽物,看着缩在角落的我,冷冷地说道:“瞧见了吧,当日那白莲舵主的亡魂,已经上了我的身,这是我的报应;不过你放心,我会因此变得更强,当天观音洞里的所有人,都会在我手上一一死去,而作为我最喜爱的二蛋小弟弟,你将会是最后一个,而我将会让你在快活中,升入天堂,或者地狱……”
    杨小懒飘然离去了,剩下我一人在黑暗中颤抖,而后两天,她并没有再露面,头天还有人过来审我,是那天捉拿我的“黑无常”,这个矮个胖子又将我抽了一顿,不过我死都不肯开口,这并不是为了刘老三那个打短命的,而是因为胖妞。在得知了杨小懒也现身集云社之后,我就开始深深地担忧起了胖妞来。
    杨二丑唯一的眼睛,可是胖妞给挖下来的,这事儿杨小懒若是知道,非要将那小猴子给生剥活剐了不成。
    现在的杨小懒,美丽得宛若妖精,然而性情却更像疯子,她给我的感觉,甚至比杨二丑还要恐怖了。
    黑无常审过我后,感觉从我嘴里面撬不出什么东西,就不再理会,扔我在这地下室里待着,死活不管。我躺在那角落里,整整三天,没有人给我送过饭,我湿漉漉地待在角落,享受着寂寞和孤独。我缩在那儿,绳索紧紧捆住,动弹不得,实在没有了办法,唯有再次修行魔功。这功法虽然被刘老三称为“邪功”,但是为了维持生命,避免被饥饿和寒冷夺走性命,我不得不靠它维续。
    这一打坐修行,做而后忘,我几乎都忘记了时间,当我再一次听到那地下室的铁门有响动的时候,意识从沉寂中恢复过来,却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次此刻的今天,竟然已经是春节了。
    多么吉祥而欢庆的日子,而我就要在这么一个潮湿而幽黑的地方死去么?
    铁门打开,我瞧见一个竹篮子先进来,而后面那人,让我吓了一大跳。
    第三十一章 除夕艳福不浅
    就在我缩在角落自怨自艾、顾影自怜的时候,地下室的铁门打开,有一个人提着竹篮子走了进来。
    我抬头一看,愣了半天——来人倘若是杨小懒,我倒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然而我瞧见的,竟然是失踪了好久的罗大屌。这小子当初在省钢离奇失踪,后来我逼问临死前的杨大侉子,得知他被送往了集云社,准备当一个后备力量来培养。杨大侉子一死,线索全断,不过我并没有放弃对罗大屌的寻找,春节前,还将工资分为两份,给他爹也寄了一点儿去。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子竟然会和掳走我的那一伙人混到了一起来,而且瞧他这模样,似乎过得不错,个儿长高了一些,人也壮了一点儿。
    更重要的,是他的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好像里面有光,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已经开始有了修行门道,精气不受控制外放的缘故,可以想得到,罗大屌已经在敌人内部,有一定的地位了。他的到来让我整个人充满了惊喜,正想叫他,结果瞧见他眼神不断地朝着我挤,便闭住了嘴,而正在这时,旁边有一个年轻人招呼他道:“大屌啊,这个家伙死鸭子嘴硬,死活不肯招,上面说饿死他得了,你何必还给他送饭?”
    罗大屌朝着门口低头哈腰地笑道:“雁回大哥,话是这么说,但是今天不是除夕么,多少也给人吃口饭啊,对不对?再说了,这事儿可是杨姑娘吩咐的。”
    那人咕哝一句,似乎在轻笑,然后催促道:“那你快一点啊,别出了岔子。”
    罗大屌唯唯诺诺,然后提着竹篮子走到我的面前,蹲下身来,口中念叨道:“哎呀,你也是可怜人啊,有事没事,给人拉在这儿来受苦,连过个年,都不得安生。这位小哥,你可记住了,这顿饭可是杨小懒杨姑娘赏你的,你好好吃,当作是年夜饭,心中可要念着人家的好呢……”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朝我使脸色,我知道这儿人多眼杂,罗大屌肯定是没办法跟我说上话的,瞧见他毫不做声地将我双手的绳子给解开,又从袖子里递了一张折得整齐的纸条来,悄无声息,便晓得他有话儿跟我讲,于是口中也回应道:“多谢杨姑娘,也多谢您了……”
    竹篮掀开,两碗白米饭,一碟咸菜,一碟炖烂肉,还有一小罐的水,那米饭上面,竖插着一根红筷子,特别不吉利。
    这架势,我算是看出来了,摆明了断头饭的节奏啊。
    罗大屌也就是过来送个饭,没有办法在这儿多待,打过照面了就离开,我不晓得这房间里面是否监视的东西,身处此中,我自然晓得这些人的手段,当下也不急,先将纸条收好,然后一点儿不避讳地开始大吃大嚼起来。事实上,已经饿了快三天的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挑剔这东西,这些饭菜几乎是倒进了喉咙里一般,而后咕嘟咕嘟,我将那水罐大半的水都喝掉了,然后用了极大的意志,才留了一点儿。
    长期处于收缩状态的胃部在这一会儿终于得到了填充,我深深地呼吸着陈腐的空气,将这些食物转化成力量,分散于各处而去。
    我在这儿待了三天,若是常人早就已经崩溃了,然而我之所以能够一直活到现在,还是因为修行了魔功的我,对自己的身体有着一部分控制力,方才没有那么不堪一击。我坐在角落假寐,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判断应该没有什么人在旁监督之后,小心翼翼地从贴身之处,将罗大屌递来的纸条一点一点抽出,然后借着门缝处的一点儿微光看去。
    这房间里面的光线昏暗,所幸我曾经吃过了那巨型鲶鱼眼珠子,倒也能够面前地瞧见罗大屌写在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字。
    罗大屌文化不高,字写得也特别丑,不过表达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他通过纸条告诉我,说他也是刚加入这儿不久,跟了集云社大档头朱建龙做弟子,不过那大档头跟后来某著名笑星一样,是个收徒狂人,总共收了二十八个弟子,绰号朱家班,他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位,没有什么地位,就跟这儿打杂呢,三天前就听说我被人抓了,而那些人并不晓得他和我的关系。罗大屌让我稍安勿躁,他到时候,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将我给救出来的。
    纸条的意思大体如此,结束的时候,他让我把纸条吞下去,免得被人给发现了。
    瞧见这吩咐,我便晓得罗大屌在敌巢之中,倒也是学了几分谨慎,于是毫不犹豫地将这纸条往嘴里塞,忍着不适,将其吞下了肚子。
    之后我就躺在了一处相对比较干燥的地方,思考着如何能够逃离虎穴,如何摆脱这凶残的集云社。我想得越多,心中就越发地恐惧起来,对手显然并不是乌合之众,无论是从杨大侉子,还好将我提溜至此的“黑白无常”,又或者是白癜风和杨小懒,都是远比我厉害的角色,更何况还有罗大屌口中的朱建龙和他麾下的朱家班,在这群鲨鱼之中,哪里有我这等小虾米的活路。
    我越想越气,老子在二科待得好好的,本来第二天就等着领年货,虽然不能回家,但是却也可以去张知青家里蹭一顿年夜饭,要饺子有饺子,要肉有肉,还有热情的张知青一家人,以及总是黏着我的小妮,几多好,结果刘老三那孙子一出现,假作好心地邀我吃一顿饭,竟然生出这么多的麻烦来。
    那个家伙,是不是故意设计,让我被人抓到,好引蛇出洞,将这些潜藏在群众之中的集云社,给一网打尽啊?
    这个想法从开始就一直浮现在我的心中,起初我并不愿意相信刘老三会这般龌龊,然而越到了后面,却越希望这背后有着他的谋划,因为只有如此,我才有可能获救,要不然,我也没有几天好活的了。死亡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不过对我来说,却是习以为常,但这并不代表我害怕,而是更加地小心翼翼。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我待在这个小小的地下室,什么也不知晓,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
    大概到了晚上,盘腿而坐的我心中一动,抬起头,向不远处的那扇铁门看去。
    在几秒钟之后,一身很轻微的吱呀响声一起,铁门缓缓打开,我先是瞧见了一条修长的美腿,接着杨小懒带着一阵香风,走进了囚室之中来。来人并不是救兵罗大屌,这让我无比失望,而来的是杨小懒,负负并没有得正,我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在往深渊滑落。
    杨小懒走进来之后,瞧见我情绪不高,不过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款款走到面前,蹲身而下,一双眼睛凝视着我,半晌,她才淡淡地说道:“你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我愣了一下,转而想起了罗大屌早上的吩咐,于是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谢谢你的关心,断头饭,我吃得很饱。”
    杨小懒凝视了我的眼睛好一会儿,没有看到一点儿惊慌,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消息满灵通的,送饭的跟你讲的?”
    这妖女竟然一下就联想到了罗大屌身上去,这让我有些吃惊,不过我却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指着旁边的碗筷说道:“将筷子竖直插在饭上,这是临死前最后一顿的习惯,我读书少,但并不是不懂。看来你们对我已经有了决断了,对不对,什么时候处死我?今晚,还是明天?”
    “明天早晨,集云社的大档头朱建龙会亲自过来,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让新入社的那个小子交投名状,处死你——我跟王斌他们争取过了,但是没办法,他们认为你是杀害我表叔的凶手,只有将你给三刀六洞,方才会维护社中威严。我救不了你了,也实现不了答应你的诺言,不过我倒是有一样东西,可以给你……”
    杨小懒一点一点地朝着我这边移动,我瞧见她的眼中有一团烈火,燃烧自己,也燃烧着别人,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慌乱,不安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杨小懒穿着厚厚的棉衣,此刻一件一件地脱下来,平静地说道:“朱建龙那老色鬼,明天过来,一定会对我下手,老娘这身子,还没有沾过男人,也不能便宜了那老乌龟,既然没有实现对你的诺言,今天就便宜给你吧……”说话间,杨小懒已经脱得只剩内里一件小衣,猛然一扑过来,骑在我的身上,开始扒我身上的衣服。
    杨小懒身上有恶鬼,昨日夺走我的初吻,唇齿间有一股腐烂的死气蔓延,常人不可闻,但是吃过鲶鱼精眼珠的我却是晓得,自然不愿,结果一番挣扎,这女人竟然放浪地低下头来,抱着我的脖子一阵狂吻,我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被这么一弄,一种全所未有的情绪顿时弥漫全身,下意识地紧紧抱住面前这个女人的娇躯,手便要揉过去,然而就在我两人即将成就好事的时候,铁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不好了,杨姑娘,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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