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一个几近一无所有的人而言,那些所谓的理智并无多大用处。
姜亦的隐忍很有限,对着席慕礼更是所剩无几,身体里的暴怒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喷发。
他脚步一动,腰部突然被人狠狠搂住了。
葛戈额头顶着姜亦的脊背,紧闭着眼,低声开口:“不要动手。”
他沉默着,然而想要冲上去的劲头并未消失。
“姜亦,不要动手,你不能再进去了。”
他们没有那么多的五年可以耗,也耗费不起。
“他有病,禁不起你揍。”葛戈气息不稳,低低的,近乎祈求的说着:“不要动手,千万不要动手。”
“你这还是心疼他了?”姜亦侧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你难道不知道我巴不得他死?”
“你不要动手......”
姜亦震怒,“葛戈!”
“不要动手......”
葛戈只无意识的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搂着姜亦腰部的手越收越紧。
夜深了些,席慕礼面无表情的看着搂抱在一起的两人,目光锁在葛戈交叠的手上,纤瘦的十指那样用力的禁锢着这个男人。
突然被刺痛,他转过头,“我今天把话落这了,葛戈只能是我的。”
“你给我滚!”
“怎么?”席慕礼看他,“你还想要收别人穿过的破鞋?”
姜亦浑身一震,气血直冲脑门。
“不要动手!”葛戈声音带了颤,眼眶瞬间潮湿,绝望道:“忍着,姜亦!”
怎么忍?谁来教他怎么忍?
再呆不下去,姜亦猛地扭身,拽着葛戈就走,速度很快,横冲直撞的进了楼道,快速上楼,直接进了葛戈的公寓。
他把人一甩,双目通红的瞪着她,怒吼道:“你居然还护着他?!”
葛戈踉跄过后撑墙站着,整个人仿佛大病了一场,室内明晃晃的光照下,整张脸都是白的。
她低着头,“你知道不是的。”
“对,不是的!”姜亦指着她,一字一顿清晰道:“你现在告诉我,我走之前告诉你的是什么?!”
“......”
“说啊!”
“......”
“不说是吗?你不说我说。”姜亦搓了把脸,整个人显得异常过激,“我叫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叫你好好防着那个畜生,我叫你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能妥协,你做了什么?”
姜亦一脚踹翻了椅子,吼道:“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呢?那是个只要回想一下就能作呕的经历,葛戈双唇蠕动着,最后依旧选择了沉默。
“你一直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撑过来的对不对?”姜亦盯着紧紧贴在墙上的人,突然就平静了下来,淡淡的语气反而让人觉得难受,“刚开始其实是辛苦的,但是每一次狱警告诉我有人来看我的时候,我就有了勇气走下去,我每个月就等着狱警的通知活着。”
“可是......”
他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几个月后我在里面的生活突然好了起来,同时我再也没有接到通知,四年零三个月,我一个通知都没再接到过。”
“葛戈,”他轻声叫她,“你真以为我蠢到什么都想不明白吗?”
“你妥协的原因我懂,但是我原谅不了你,我做那么多是为了什么?我宁愿我死在里面,也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让你屈服的理由。”
“我面对不了这样的自己,更面对不了这样的你。”
葛戈抬头,终于看向他,眼底都是无望,“你不要我了。”
“对。”姜亦说:“你怎么不去死啊?”
☆、第51章
不管他用什么方式逼迫你,都不准妥协,哪怕你跳人工湖死绝了,你都不能妥协,明白吗?
耳畔回荡的都是多年前他说的这些话,姜亦走了,葛戈一个人呆在客厅。
时间缓慢过去,近零点时外面下起了雨,雨势大的离谱,拍打窗沿,声音嘈杂。
葛戈走出去,周围安静,楼道亮着灯,到姜亦门口停了。
一墙之隔,姜亦靠坐在地上,面容灰败。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刻彼此的距离仅仅是个转身。
葛戈站了会,用手碰了碰大门,最后转身走了。
雨还在下,大片水雾遮盖的夜幕里视线更加的模糊不清。
风刮过,水滴飘进来落在脸上,略凉,并不觉得难以忍受。
葛戈走进大雨里,瞬间什么都看不清了,水砸在身上有些疼,她紧紧的埋着头往外走。
路上没行人,连带车子都没几辆。
耳边是唰唰的水声,过了很久,噪音突然消减,落在身上的重量也消失。
不远处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营业员出来将杯里的水倒掉,朝这看了眼,很快退回去,关了门。
头顶是大半的伞,葛戈回头看,席慕礼一半身子已浸透,头发也有点潮潮的。
“还没走。”她轻声说,声音因着寒冷有点僵。
“大晚上你出来做什么?”
“大晚上你不走做什么?”
席慕礼看了眼别处,摘了眼镜放进口袋,伸手去拉葛戈,“走,回家。”
葛戈身子一侧,躲开了。
“滚!”她说:“我现在见了你就觉得恶心。”
太昏暗,看不清彼此表情,纤瘦的人因着满身雨水瑟瑟发抖。
席慕礼盯着她的影子轮廓,“这么恨我?”
“你配?”
“怎么就不配?在一起这么多年是废的?”
“那是耻辱,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静了片刻,席慕礼:“满意,我一直以来为的就是让你们生不如死。”
葛戈并不意外,轻轻点头,“嗯,我明白的。”
坦然接受了他的说辞。
突然就有些烦躁起来,席慕礼轻轻蹙眉,语气强硬了些,“回家,不然该感冒了。”
“你管的着?”
哪怕话再不好听,她的声音也是轻轻软软。
“我想管就管!”
葛戈又要说什么,却因几个喷嚏制止了,席慕礼终于不顾她的抗拒,拽着人回了车上。
李牧居然也在,坐在驾驶座,目不斜视。
拆了新毛巾,白色的,质地柔软,兜头兜脑的盖在葛戈头上,鼻腔里顿时一股淡淡的塑胶味。
席慕礼:“开车。”
车子开出去,他帮葛戈擦拭的动作不停,难得是,葛戈这时居然也没有反抗。
她乖乖巧巧的坐在角落,安静到了诡异。
直接去了之前住的别墅,一段时间没来,葛戈的衣服都在,不单都在,还添置了不少新的。
她冷冷的看了衣柜几秒,去了卫生间洗澡。
再出来时桌上摆了姜汤,没有保姆的影子,看样子是亲自下的厨。
“趁热喝了,别感冒。”他从另一边走出来,也换了身衣服。
葛戈平时很少生病,一生病就比较凶猛。
当晚发起了高烧,也是注定了的,席慕礼半夜难得起床去瞧了眼,这才发现,已经烧的迷迷糊糊,通红着脸,神志不清。
立马叫来家庭医生,输液吃药,忙活了一宿,热度退的并不彻底。
家庭医生:“等会去医院看看,做个全面检查。也算发现的及时,这都烧到39快40了,你要再晚个点,哭不死你。”
天才蒙蒙亮,保姆都起了,席慕礼穿着藏蓝色睡袍坐在客厅,一夜未睡,脸色看过去很不好。
他抬头看对方。
“瞪我做什么?你以为你眼睛大了不起?还不是个近视?”中年男人挺了挺肚子,一点都不畏惧席慕礼身份,直言道:“你自己也得休息好了,你那小心脏不好受累的,今天你那宝贝做检查的时候也跟着赶紧复查一下,看看各项指标有没有合格。”
“嗯,”他垂了头,轻声应着,“你回去吧,有问题再打你电话。”
“哼!”
卧室里拉着纱窗,葛戈在床上沉沉的睡着,嘴唇干裂,呼吸还有些急促。
他把人搂起来,灼热的体温通过薄薄的衣衫渗透过来,吻了吻她的额角,“走,我们去医院。”
给她换了衣服,将人打横抱起来,直接走出去。
亲自开的车,半路给李牧电话通知去医院办手续。
检查出来是肺炎,加上近段时间没休息好,情况有点严重,得留院观察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