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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王坐在他的王座上,俯视单膝跪在地上,勉强靠着残破的剑支撑住身体的勇者,嘴角掛着不带任何喜悦的微笑。
    仅仅只是坐着,其气势就压得人抬不起头。勇者狼狈又屈辱地在魔王脚下,无力抵抗。
    即使勇者身为最强的人类,仍不敌非人的魔王。
    我太不自量力了……人类怎么有办法打赢魔王……
    勇者内心出现脆弱的一面的同时,他抬头望向魔王,看到魔王露出的鄙夷笑意,他顿时感到羞愧。
    身为人类的希望……身为勇者的骄傲……我不能认输……不能屈服……勇者绝不能对魔王低头!
    出征前的记忆在这时浮现,勇者忆起,公主曾经交给他一个水晶吊坠。
    那时公主说了什么……
    「遇到再也无法挽回的状况时,就打破水晶吧。」
    公主当时的神情,仍歷歷在目。那是送走逝去之人的哀戚。
    由于勇者无法保证自己能活着归来,便没有给予任何承诺。但内心,勇者是希望能活着回去与公主重逢的。
    只可惜魔王的力量非他们所能抵抗的,他们尚未进入魔王宫殿,便被魔王城的陷阱与法阵耍得团团转,到魔王面前时,更是只剩下他一人。
    怀抱着孤注一掷的心,勇者拿出被他掛在胸口的吊坠,几乎没有力气的手掌牢牢抓住水晶。
    魔王看了,挑眉。
    「你拿那个东西是想要做什么?」魔王问。
    「我……就算牺牲我一个人,我也要阻止你!」
    「牺牲?」魔王轻笑,「你的价值和我的价值是同等的吗?你怎么会认为,你有办法凭一己之力阻止我?」
    「……老实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击败你,但我必须去做!」
    看到义无反顾,对自己的使命毫无怀疑的勇者,魔王面露同情。
    魔王的同情让勇者羞愤交加,但是他却无法反驳。
    隐隐约约,他知道自己是被赋予使命的,被赋予,意味着被迫。
    但是他的人生,从来没有拒绝或选择的机会。
    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出生之后便自然有了既定的道路要走,在作为勇者之前,他认为自己会在街道一隅孤单的死去,只因为他是无依无靠的孤儿。
    某天,神殿的司祭将他带回去,告诉眾人他是被神选上的勇者,拥有神的力量,能够带领人类推翻魔王的暴政。
    当时的他是欣喜的……现在想来,那个情绪或许可以称为自满、自我膨胀。
    成为勇者、获得力量之后,勇者迅速站上人类战力的顶点,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将会一帆风顺,他会打败魔王,凯旋归国。
    现实却是如此残忍,不留馀地将他的自信辗至地底。
    在遇上魔王之前,他还能自信满满地说自己出征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但是在独自面对魔王的威压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伟大的人。过去的自信,全是因为他的无知。
    若知道魔王是这样的人,谁还会有反抗他的想法呢?天下万物,都只能跪在他的膝下,瑟瑟发抖吧。
    勇者握着水晶的手,微微颤抖着,魔王至今已经看过无数人类屈服,却从未见过害怕仍咬牙撑住的。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就帮助你吧,成为勇者。」魔王喃喃自语。
    勇者用尽力气捏破水晶,伴随而来的是强光及漩涡,以勇者为中心,开始向外扩散。
    勇者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暴风撕裂。
    这样巨大的风暴,能杀死魔王了吧?
    太好了……
    勇者用尽最后的力气后,闭上眼睛。
    ……再睁开双眼时,勇者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魔王城了。
    「这里是哪?」
    勇者迷茫地环顾四周,周围没有一个景色是他认识的。
    「难道这是魔王的手段吗?幻境?」
    勇者没有放松警戒,他观察着周围的人,并尝试融入他们,不轻举妄动。
    在感受到有气息从身后靠近时,他迅速转身,并用只剩半截的剑直指来者。
    「……大大您好!请问可以拍照吗?这套衣服好帅喔!」
    两名女性手中拿着长方形物体靠近他,他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敌人,不敢放下已经失去功用的剑。
    看在女性眼里,就是架式十足的角色扮演。
    「喔喔喔喔喔超帅的!」女性兴奋地大叫后,鞠躬敬礼,说「拍好了谢谢」后,就鞠躬离开。
    「……拍?拍什么?」
    身处旧时代的勇者并不知道,这种突然来到自己不认识的地方的状况,叫做穿越。
    过去的勇者,穿越到了现代。
    千年前的魔王城,在现代已经不见其原貌,原址变为大型展览场,穿越到此处的勇者,虽然穿着不合时宜的服饰,却意外融入今日在此举办的同人活动。
    没有人看得出来勇者属于哪部作品,当然他也不属于任何作品……但真实的鎧甲吸引了不少人注视,纷纷询问能否合照。
    勇者摆出警戒的姿态,被周围的民眾误以为是摆姿势,纷纷拿出手机相机拍照。不知不觉,勇者的周遭围了一圈人类。
    被人群包围的勇者十分紧张,但是他深知这些是普通人,不能伤害他们,加上来到未知环境让他过度小心,竟找不到时机回避。
    ……勇者就这样在原地站了一个小时,直到人潮散去,他才得以脱身。
    勇者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默默跟随人群,离开会场,茫然望着夕阳,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方。
    走在人行道上,与他人格格不入的身影被车内的某人捕捉,车内的男人皱眉,道:「停车。」
    司机将车子停在路边。男人下车,走向毫无目的漫步的勇者,抓住他的手腕。
    勇者吓了一跳,想抽回手,却发现纹丝不动。
    「果然是你,勇者。」男子的眼中出现狂喜的情绪。
    「……你、你是!」
    男人的脸,分明几个小时前才见过,那张邪魅俊美的脸,勇者绝不会忘记。
    「魔王!」
    勇者用尽力气,仍无法挣脱。
    被称作魔王的男人冷笑,直接将勇者强拉上车,不给他逃跑的馀地。
    迫于魔王的淫威,坐上车的勇者一动也不敢动,但他没有放弃挣脱,不动的同时也在观察四周,找寻逃脱的机会。
    坐在勇者身旁的魔王翘着脚,望着勇者的侧脸若有所思,然后,按下了车子的上锁键。
    前方的司机升起了隔板,他绝对听不到雇主的声音,也不敢对雇主路上强行抓了一个人感到好奇。
    「勇者,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魔王问。
    「我不知道,我张开眼睛就在这里了。」勇者说话了,他难受地闭上眼,他知道这是魔王被称为「真言」的能力,能让人无法对他说谎。
    「这样啊……千年来世界的变化很大,现在是一千年后的世界。」
    出乎勇者意料之外的,魔王对他似乎没有敌意,竟好心告诉他所处的时代。
    勇者试探性地问:「……所以人类世界和平了吗?你愿意饶恕人类的吗?还是有别的勇者将你打败了?」
    这天,他看见的人们和过去的人们不一样,不会整日战战兢兢,为明日的生存忧虑。想来这不是个被魔王统治,陷入水深火热的世界。
    为什么呢?
    「你的反应真奇怪……我从未统治人类,也不曾想统治人类。更不可能有人类打败我。」魔王带着兴味的笑,说:「我们两个并肩坐在一起,却能这样平和地交谈,也很奇妙呢。」
    过去的死敌,现在却并肩而坐,这种情况很诡异,魔王放心不下曾获他青睞的勇者,勇者则是知晓魔王力量的可怕,不敢轻举妄动。
    「这千年来说来话长……你想从哪里问起呢?」魔王说。
    勇者想了想,问:「请问我要怎么称呼你呢?魔王?」
    「现在人们称我为李奥。你呢?勇者。」
    「我是芬利特尔。」勇者说。
    「你的声音被遮住了,我听不太清楚,你可以将头盔取下吗?」
    「……失礼了。」
    芬利特尔将头盔取下,这是千年来,李奥首次见到勇者的真容。
    金发绿眼,皮肤白皙,虽然头发塌了、脸上沾满脏污,仍无法掩饰其美貌。
    「我没想到勇者竟然是女性。」
    「女性?」
    芬利特尔闻言,转头寻找能看见自己的物品,从车窗的倒影看见现在自己的容貌时,不禁发出惨叫。
    「我怎么变成女的了——」
    惨叫之惨烈,连前头的司机都忍不住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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