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柳氏庄园出来,李治与赵恭存同车而坐,一同返回长安,相较来时的默声无语,李治在对待赵恭存的态度上有了明显的改变,话多了,也显得更亲近了些。(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先前只听父皇言讲,先生为人忠义,让稚奴万事先询先生之意,”恭敬地提壶为赵恭存添倒上一杯茶水,李治恭声说道:“只是不想先生之前竟还有如此壮举,稚奴叹服”
从小生活在蜜罐儿里的李治,实在是很难想象竟会有人为了十文钱而宁愿丢去自己的失臂甚至于性命,看着赵恭存缺失的右臂,在感到有些不感置信不可思议的同时,小家伙的心里也不免生出一丝很是由衷的钦佩。
尽忠职守,奋为顾身,这些话说起来容易,但是古往今来,真正能够做得到的又有几人?
司仓参军,名头上听着不错,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看官仓库的门房儿,论地位论俸禄,甚至连县衙中的衙役都比上,可是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连品级都够不上的仓管,却做到了许多达官贵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大唐需要这种忠志之士,而他这个刚刚从宫里搬出的晋王,更是需要有这么一个能够尽忠职守的肱骨之臣在旁敲击辅佐。所以,在听闻了赵恭存之前的惊人事迹之后,李治心里也算是彻底认同了这个管家的存在。
“殿下客气了,小人惶恐。”微微弯身示意,赵恭存恭声说道:“过往的事情小人早已忘记,小人现在只是殿下府上的管家而已,值不得殿下如此看重。只要殿下不嫌弃小人缺了一臂,是不个废人,小人就已心满意足了。”
恭敬,有礼,说话做事不急不徐,面对着李治的故意示好,赵恭存仍是一如既往,既不太过亲近,又不太过疏远,面上喜忧不显,仍是一副公事公办,尽职尽责之态。
对此,李治心中并无任何不快,自从知道了赵恭存曾为守得官库中的十文钱而去了右臂之后,他就已经知道这位独臂汉子是怎样一个性情,不拘言笑,正直无私,要是连这样一个忠正之士都会学着宫中的那些内侍一般对自己阿谀奉承,曲意迎合,那他也就不值得自己这般看重了。
“方才在柳先生府上,”没有在意赵恭存有些生硬的语气,再给自己斟倒了一杯茶水之后,李治曲膝在赵恭存的对面坐下,抬头看了赵恭存一眼,开声说道:“柳先生曾对稚奴言讲,能得赵先生在身边辅佐,是稚奴之幸,让稚奴千万勿怠慢了先生,日后遇事也要先向先生请教。”
能得父皇还有柳先生同时这般看重,也是李治对赵恭存这般客气的原因之一,不管怎么说,纵是这个时代的孩子再怎么早熟,李治说到底也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便是心中有一些自己的见解,也多是会受到身边父母或是先生的影响。现在不管是他最崇拜的父皇,还是他是尊重的先生,都在品评着同一个人的好处,他自己心中也难免会有所偏向。
“呃?”赵恭存的面色终是有些些许变化,下颌微抬,嘴巴微张,双目稍稍上仰,一副标准的惊愕之态,显然,他并没有想到柳一条竟会给他这般高的评价。要知道两人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而且方才在厅堂自己的话语也就那么两句,很难想象在第一次接触之后,柳一条竟会这般看重自己这个无名小卒。
在赵恭存的心里,自己当年为护府库而断去一臂的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纵使是有些功劳,也早在这十年时光之中被人给遗忘了个干净,再者,十年前柳一条也都还只是个**岁的乡下孩子,怎么可能会听说过这件事情?
之前见到柳一条时的疑虑再次浮现至心头,不过在想到柳一条与晋王殿下是为师生关系之后,赵恭存便不再去多作他想,只要柳一条心向着晋王殿下,没有害人的心思,纵是他曾调查过自己也是无关紧要。
“柳先生过誉,小人万不敢当。”微弯身客气了两句,赵恭存恭声向李治说道:“承蒙皇上及晋王殿下错爱,让小人添为晋王府管家,小人自当是尽忠职守,精心打理,不让殿下为府中俗事烦忧。”
“有劳赵先生费心”见赵恭存表态献忠,李治满意地轻点了点头,端碗儿小呷了一口热茶,看着赵恭存道:“稚奴府第初立,诸事不明,日后就要多仰仗赵先生出面交涉打理了。”
“殿下言重了,”赵恭存恭声说道:“职责所在,小人必不负殿下所望。”
“正好,本王正有一事想向先生请教”将手中的茶碗儿放下,李治接过话头儿,正色向赵恭存说道:“不知对柳先生,先生如何看待?”
“这……”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李治一眼,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这位小殿下的心思,赵恭存弯身回道:“借用柳先生方才对小人的一句评价,殿下能得柳先生为师,是殿下之大幸,殿下若能得柳先生全力相助,不出三年,晋王府必能在长安城站稳脚根,殿下也必能在诸位皇子之中脱颖而出。”
“先生的意思是,”李治目光一凛,直视着赵恭存道:“让本王与太子哥哥还有三哥他们在父皇面前争宠,谋夺东宫之位?”
“小人不敢,”赵恭存的身子向下弯得更深了一些,低声回道:“生在帝王家,诸事不由己,小人只是提个建议,若是殿下想要做得一个闲散王爷的话,小人亦会全力辅助。”
虽然现在说这些有些言时过早,而且也免不了会引起李治的猜疑,不过赵恭存还是决定冒险一提,想要事先在李治的心中埋下一个称王称帝的种子,即使将来继承不了皇位,也不能昏庸一世,一事无成。
“在派先生来前,父皇他老人家是怎么说的?”淡淡地看了赵恭存一眼,李治面上的表情不显,轻声向他问了一句。
没想到李治竟能想到这一层,赵恭存面上稍微惊讶了一下,接声躬身回道:“皇上说,从今往后,小人就是晋王殿下的人,诸事都以晋王殿下为准,殿下要想做什么,小人都当尽力辅助、引导。有些事,若是殿下不愿,便是皇上亲自问起,小人也当极力为殿下守口如瓶。”
“哦?”没有从赵恭存的话语中听出任何异常之处,不过李治仍是试探地轻问了一句:“若是本王有意与太子哥哥及三哥七哥他们逐鹿朝堂,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回殿下,”赵恭存面色不改,弯身回道:“殿下刚从宫里出来,府弟初立,根基不稳,眼下并不宜参与其中,所以,小人对殿下的建议是,隐忍。”
“修身养性,隐忍一隅,切莫要表现出有争帝之心。”赵恭存道:“现在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有些事情,急之不来,争之不到,殿下若是有意大唐天下,小人以为,还是以增强自身的修养与学识最为重要,至于其他的一些权利与党派,还是莫要沾惹为妙。”
对于赵恭存的一番言辞,李治不置可否,既不说好,好不说不好,轻点了下头之后,继而又向赵恭存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若是本王想要做得一个闲散王爷,并无心朝堂之争,那依先生之见,又该如何?”
“回殿下,”不作任何思量,赵恭存接声回道:“小人的建议还是那两个字,隐忍。”
“修身养性,不争不夺,与人为善,”赵恭存开声解说道:“淡然于世,不加入任何势力,不偏向任何一位皇子,同时自身的修养与学识亦是不能落下,纵是没有害人的心思,却是万不能没有防人的手段,若是连自身都不能保全,又何来闲散二字?”
“至于具体该如何去做,”赵恭存抬头看了李治一眼,淡声道:“殿下可多向柳先生请教,柳先生能在长安各方势力之间游刃有余、左右逢源,自是有着一番过人的手段。”
“嗯,行了,本王知道该如何去做了。”李治轻点了点头,斜靠在窗沿不再多言。
赵恭存的建议,跟他自己心中所想可谓是不谋而合,不管是争与不争,依着他现在这个刚立府坻,无权无势的小晋王殿下而言,无为,隐忍,才是最好的选择。
柳先生所讲过的那个康熙皇朝里面,最后荣登大宝,笑到最后的不就是那个一直以来都声名不显,不争不抢的老四么?为什么他能在诸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为什么康熙大帝最后会选择这个素来都不争不抢且手下没有多少权势的皇子来继承皇位?
用柳先生之前所评述的一句话来讲就是,康熙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祸起萧墙。
立了太子,老八一党必不得善终;立了老八,太子一党也必会不得好死。相较之下,只有老四这个心存仁孝,且又与各方交好,与诸位皇兄皇弟没有太多仇怨的皇子才能够顾全大局,保得朝堂安稳。
无为,隐忍,不偏不倚,与人为善。
李治紧握了握拳头,决定向雍正皇帝学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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