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昔日的长公主当真不怕被新帝降罪?
看着宿流峥大步朝扶薇追过去, 众人严重好奇心更浓——莫不是现在就要给长公主降罪?至少削掉那名不正言不顺的长公主之职。
宿流峥冷着脸大步走向扶薇的帐篷, 甩开帐帘,迈步进去, 看向扶薇。
扶薇坐在窄床上,双手捧着一杯温水在小口小口地喝。
“扶薇!”宿流峥怒气腾腾。
扶薇抬眼望了他一眼, 淡淡道:“去把自己身上拾弄干净。”
宿流峥卡在喉咙里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血, 皱了皱眉。
不过宿流峥并没有出去。
他大步朝扶薇走过去,拉着一旁的竹椅到扶薇面前,大大咧咧地坐下,理所应当地说:“你给我弄干净。”
扶薇静静看他一眼。忽然抬手,将杯中的温水朝宿流峥的脸上泼去。
宿流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他“嘶”了一声, 身心舒爽地感慨:“要是凉水就更爽了!”
扶薇无语地瞪他一眼,将手里的帕子扔到他脸上去。
宿流峥根本不接,由着帕子落在他腿上。他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 望着扶薇。
水珠儿沿着他的脸颊慢慢滚落下去,一滴又一滴。
扶薇神情肃然, 认真道:“宿流峥,我以前从未见过像你这么没脸没皮的人。”
“那你得谢我。”宿流峥笑,“我让你见了世面!”
扶薇无语。
片刻后,她站起身来,拾起落在宿流峥腿上的帕子,弯下腰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
宿流峥伸手想要抱住她的细腰。
“别碰我!”扶薇嫌弃地皱眉,“你身上太脏——”
扶薇的话还没说完,宿流峥结结实实地将扶薇抱在了怀里。
扶薇默了默,继续给他擦脸。
将血污擦净,逐渐露出一张清隽好看的面容来。扶薇望着宿流峥的眉宇之间,微微失神。
就当是他吧?就当是他失忆忘记了那段过往,他还是他。
宿流峥突然捏了捏扶薇的屁股,说:“看你瘦得胸和屁股都变小了。”
他又捏了捏。
扶薇:……
她怎么可能把宿流峥和宿清焉当成一个人呢?二人简直天差地别。她做不到自欺欺人。
扶薇掰开宿流峥抱在她身后的手,从他怀里走出去,嫌弃地将沾着血迹的外衣脱下来。
看着她的动作,宿流峥皱皱眉,也把自己身上弄脏的外衣脱下来。可是鲜血渗透了外衣,他里面雪色的中衣也染了血。
宿流峥看了一眼,没再管。
眼看着宿流峥张嘴,扶薇就知道他又要说胡话,她赶忙先开口:“你在哪里杀了耶律湖生?他不在主军营里?”
“不在。”宿流峥冷笑一声,再解释,“等着奸细把你劫走,离开了主军营,在做接应。”
怪不得他能把耶律湖生给杀了。
扶薇想了想,说道:“耶律湖生一死,那这一仗是必然要不死不休了。”
她有些忧心。
她挑眉看向宿流峥,问:“陛下有何主意?”
宿流峥摇头:“没有。”
他又说:“别这么叫我,不好听。”
“人人都要叫你陛下,你还是早些习惯为好。”
宿流峥烦躁地反问:“你怎么不懂?正是因为人人都这么叫我,你才不能这么叫。”
扶薇柔唇微动,什么也没说,略微偏过脸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嘴嘟囔着骂我傻子呢。”宿流峥翻了个白眼。
扶薇唇角勾出一丝笑来,点头:“挺有自知之明。”
宿流峥略低着头掀起眼皮往上看扶薇,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受伤了。”
扶薇眸光轻轻转动望过来,宿流峥诚恳地补充一句:“真的。”
他抬手,随意地指了下自己身后。
扶薇半信半疑朝他走过去,绕到他身后,果真见他身后的衣裳破了,亦露出衣服里面的刀伤。此时伤口还在流血。
扶薇愕然:“你怎么不早说?”
进来这大半日,东拉西扯,连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吗?
宿流峥侧过脸,欣赏着扶薇生气的表情。
扶薇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将刚刚只是呢喃的评价骂出口:“你就是个傻子!”
她起身走到一旁的箱子里,翻出伤药来,再快步走回宿流峥身后,看着他的伤口,说:“把衣服脱了。”
宿流峥本来想说胳膊疼,不想自己脱,想让扶薇给他脱。可是瞧着她的脸色,宿流峥识趣地自己把上衣给脱了。
没了衣裳遮掩,将他后背的伤口彻底展露出来,应该是被刀刃砍伤,伤痕有两手长,几乎横穿了整个脊背。两头伤口浅些,中间有些深。鲜血顺着伤处不停地往下淌。
扶薇蹲下来,仔细给他处理伤口。
宿流峥回头看着她,突然语气认真地叫她:“扶薇。”
扶薇拧着眉抬眸望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一边上药一边问:“怎么了?”
“好疼啊。”宿流峥特别认真地说。
扶薇安慰:“上药的时候会疼一些,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扶薇将药放下,伸手去拿纱布。
她的手突然被宿流峥捉住。
宿流峥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位置。他说:“这里疼。”
扶薇惊讶地摸了摸。“没有伤啊,是受了内伤吗?我去喊太医过来。”
扶薇刚要起身,宿流峥用力攥着她,没让她走。
“你不心疼我,我自己心疼自己。所以心口疼。”宿流峥一字一顿语气真正地说完,突然又望着扶薇哈哈大笑起来。
扶薇:……
她奋力推了宿流峥一下,宿流峥张开双臂,故意顺势坐在竹椅向后倒去,结结实实躺在地上。
他后背的伤!
宿流峥“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扶薇骂出来:“你有病啊!”
“宿流峥!你再发疯犯病要死要活,我才懒得管你!”
宿流峥不说话,将手递给扶薇。
扶薇气恼地瞪着他,没伸手去拉他。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
“疼。”宿流峥特别认真地说了一句。他又把抬着递给扶薇的手收回去,说:“算了,反正向来没人心疼我。”
“我就该去死。当年死了的人就该是我。”
扶薇看着宿流峥的脸色阴沉下去,越来越不对劲。她赶忙去扶他。
不想他不配合。
“宿流峥,你自己起来,我拉不动你。”扶薇道。
宿流峥盯着扶薇的眼睛,重复:“当年死了的人就该是我,这样哥哥就活下来了。反正你也更喜欢哥哥。”
“我根本不认识你哥哥!”
宿流峥盯着扶薇的眼睛,忽然又笑了。握着扶薇的手,坐起身来。
扶薇不懂他的喜怒无常,忍着心中些许无语和气恼,走到他身后,重新处理他的伤口。
扶薇仔细给宿流峥重新上药。她的动作逐渐慢下来。
是啊,她根本不认识宿清焉。
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宿流峥而已。
扶薇郑重得出结论:“我真是眼瞎。”
“什么意思?”宿流峥回头看她。
扶薇在宿流峥的后背上用力拍了一下,故意让他疼。她站起身,重新回到窄床边坐下,懒得理他。
宿流峥懒洋洋地支起一条腿,望着扶薇道:“我把耶律湖生杀了,真没有犒赏?”
“陛下这是莽撞行事、以身涉险,做事不计后果。”扶薇垂着眼睛。
“可是我把耶律湖生杀了,把他脑袋拿回来送你了诶!”
扶薇不知道他又闹什么。她无奈道:“宿流峥,你现在是天子,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没人可以犒赏你。”
“真的?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宿流峥漆黑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
他突然站起身,扑到扶薇身上。扶薇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宿流峥压在了窄床上。
扶薇睁大了眼睛,惊愕地望着他。
“你可以犒赏我。只有你。”宿流峥捏住扶薇的脸。“亲我。我要你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