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啊新世界!跟我之前的体系比起来,这完全就是新世界啊!”
——“不错,正好借此机会博采众家之长、融会贯通一下,就当是进修了。”
……
与虞秋秋的沉迷不同,绿枝立在一旁,眉头都快要打结了。
她捧着本书,翻得小心翼翼,这堆书夫人买回来还特意加装了一层书皮,很是珍惜,她可不能翻坏了。
然而没看几页,她就开始脑袋发晕,就跟那数蚂蚁数昏头了似的。
绿枝愁眉苦脸,夫人是不是忘了,她根本就不识字啊!
趁夫人不注意,绿枝悄悄将书放了回去,然后立马开溜,看书什么的真是太可怕了,她宁愿去打扫院子。
结果一出门,却猛然发现郎君在外头站着,也不知站了有多久,看样子应该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绿枝眨了眨眼,似有些不可置信,怔愣着行礼,刚要出声提醒夫人,却被郎君给制止了。
郎君就这么悄悄地进了屋,绿枝虽然不解,但是——
郎君来看夫人了!
这一认知令她狂喜!绿枝差点原地蹦了起来,不行,她可不能掉链子,得赶紧去准备茶水!
斜阳入窗,虞秋秋沐浴在暖阳下,整个人都好似在发光,她的视线微垂着,除却手里正在读的《女诫》,桌上还摆了好些教女子规范德行的书,摆得稍有些凌乱,但都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书页几乎都是蓬松的,还有折痕,看得出来有时常翻动的痕迹。
褚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个坐在书堆里的人。
女人神情之专注,大有一副头悬梁锥刺股的架势,甚至连他行至桌前都未曾发觉。
褚晏心情有点复杂,想起刚在外头听到的,更觉不可思议。
这女人还真是在博取众家之长,甚至都已经到了发现新世界的程度?
他亲自来,本是想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谁料,还真是在改过自新……
以前怎没发现她还有这觉悟?
褚晏沉默,原本预备的警告,倒是不好再拿出来敲打了。
“嗒嗒。”
他指尖在桌面点了两下。
虞秋秋闻声抬头,乍看还有点被打断的不悦,但看清是他后,那点不悦很快就消散了,啪地将书倒扣,三两步就绕到了他跟前,仰头笑得像是一朵花。
——“呦,这是来放人了?看吧,你就说你关不了我几天。”
——“就我这高瞻远瞩、运筹帷幄的,小样儿,还跟我斗!”
心声听起来很是得意。
“……”
褚晏定定打量着她,明明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可他突然就觉着有些刺眼了。
《女诫》有言:“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
亏她看得那么认真,这是学到了什么?
别的女子初看《女诫》是在女娲补天,她看完全就是在盘古开天地,这可不就是发现新世界了么?
褚晏皱眉,觉得自己真相了,他果然就不该对她这绣花脑袋抱有什么过高的期待。
下一瞬,虞秋秋忽地用指尖揉了揉他眉心。
——“别紧张别紧张,男人嘛,都要面子,放心,我暂时不会嘲笑你。”
暂、暂时?
褚晏把她不安分的手给拽了下来,射出去的目光带着审视,怎么,这女人还准备卧薪尝胆?
虞秋秋打蛇随棍上,他拽下了她的手,她便将另一只手也挽上了他胳膊,根本就不挑。
整个人贴了上来,语气矫揉造作:“夫君来看我,是原谅我了吗?我就知道,夫君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跟我一小女子计较呢?”
——“你只是生了一场病,我碎的可是心啊!”
褚晏额上青筋直跳,简直快要气笑了,她说什么?
他高烧一夜,还抵不上她心碎重要?
听听,这是人话?
然而,还没完,虞秋秋见他眉头又风云再起,以为是自己攻势还不够猛烈,两颊鼓了鼓,可怜兮兮:“夫君还在生气么?我知道错了。”
——“下次还敢。”
什么?看来还是罚她罚得太轻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就多余来这一趟!
“原谅我嘛!”虞秋秋嘟唇,踮起脚尖,一蹦一蹦往他身上蹿,恨不得贴到他脑门上去:“嗯?嗯?嗯?”
“……”
褚晏抬手就想把这狗皮膏药给撕下来,谁料虞秋秋的耐心竟是同步耗尽。
那声音听着恶狠狠、幽暗暗。
——“狗男人别给脸不要脸,真当我在撒娇呢,趁我给你台阶的时候赶紧下来!不然,你到时候再请我出去,你看我搭不搭理你!”
褚晏身形一顿。
差点忘了自己身上还踹了份皇后懿旨!
该死!
她到底是怎么跟皇后搭上关系的,竟然请动了皇后来要人?
在经历了一番剧烈的心理挣扎后,褚晏深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行吧,看在她这么努力递台阶的份上……
褚晏神色复杂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而后忽地指了指桌上那摊书,问道:“这些书,你都看懂了?”
这学习成果,好像有点,但又不多……
难道是太笨了参悟不透?要不要给她请个夫子?褚晏暗自思忖着。
虞秋秋怒了。
——“什么意思?狗男人这是在怀疑我的智商?”
“我超会学习!”虞秋秋掷地有声,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刚还黏他身上,这一下子都不用他撕,直接自己就把他的手给甩了。
褚晏:“……”
得了,看样子自知之明也不多。
“皇后召你明日进宫。”
将宫里递来的帖子留下,褚晏犹豫了会儿,到底是没提请夫子这事。
算了,还是不打击她积极性了。
直到褚晏走远,虞秋秋还觉着莫名其妙,拎起倒扣在桌面上的书,哗啦啦地来回翻了好些页,不服气地嘟囔:“瞧不起谁呢?就这神啊鬼啊的,我还能看不懂?”
绿枝给虞秋秋端了杯茶,郎君进来才说几句话就走了,没留下与夫人一道用膳,她稍有些遗憾,不过——
“这不年不节的,皇后怎么会突然要见您啊?”绿枝好奇问道。
之前夫人说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捞她出去,她还以为夫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而且居然还是皇后!!!
绿枝惊呆了,夫人之前根本就没见过皇后,更别说有什么交情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虞秋秋笑得神秘,拿起那张金灿灿的帖子,煞有介事:“唔……朋友引荐的。”
应该……奔走得还挺努力。
虞秋秋眉眼弯弯。
绿枝在脑中搜索了一圈,双眼却俱是茫然,朋友?
“夫人您有朋友?”
“当然有啊,你不是见过么,上次她生辰还请我去赴宴了。”虞秋秋一副这你都不知道的语气。
绿枝嘴角抽了抽,夫人说的朋友……该不会是长乐郡主吧?!
好家伙,你管情敌叫朋友?
绿枝看虞秋秋的眼神倏地就担忧了起来,她家夫人真的好傻好天真,她好怕她家夫人哪天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
长乐郡主对郎君是什么心思,那可是路人皆知!她会好心在皇后面前引荐夫人?
这里面指定是有阴谋啊!大大的阴谋!!!
绿枝瞬间如临大敌。
然而,翌日,宁王府。
派出去打探动向的侍卫一回来,长乐就紧张兮兮地问道:“怎么样?进宫了吗?”
侍卫点头:“回郡主,进去了,属下亲眼看着褚府的马车进去的。”
“呼——”
长乐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倒在榻上,满脸的劫后余生。
进去了就好,希望皇伯母给力点,最好是留虞秋秋用了晚膳再放人,这样,那疯子应该就没工夫找她了。
真是想起这事就生气!长乐虚空挥舞了一顿王八拳。
下暴雨那天,她突然收到虞秋秋的来信,信上一开头就写着——“吾之挚友,近安否?”
长乐:“!!!”
短短七个字,却冲击力十足,当时就把她给吓得吱哇乱叫。
“谁谁谁……谁是你朋友!”
信上还说什么几日不见甚是想念,要找她过什么劳什子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