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押他上孽镜台!”
金子烛见事情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凄厉地叫嚷,他恨不得扑到黎锦秀身上将他撕咬成碎片:“我真该叫沉抟吃了你!”
“吃了你,沉抟或许就不会被抓了!”
李易水冷哼了一声,绞紧了他的脖子:“迷魂汤都不能让你吐真言,现在知道说真话了?完了!”
他拖着金子烛走到了大殿右上方的孽镜前,让其跪倒在孽镜面前。
黎锦秀遥遥地看到那面巨大的镜子上方写着一行小字“孽镜台前无好人”,而当金子烛跪下后,镜子里灵光一闪,他生前所犯的罪事一件一件地播放了出来。
“……师父?呵……老不死的算什么师父?说我前世罪过,今生注定孤苦无依、一穷二白,呵?前世的我有罪,就应该找前世的我去讨,今生的我是无辜的!他凭什么不帮我!”
……
“沉抟……你叫沉抟吗?我不是故意拿走那本书,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别杀我……我能帮你……”
……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我叫它‘躲猫猫’……呵呵……你吃亡魂,我收金钱,互利互助,怎么样?”
……
“你别急,王福贵死了我也不会让你赔本,你去把王福贵儿子的两魂一魄吃了,他老婆病急乱投医,肯定会找到我给他们……嗯……消灾解难,到时候,我坑她一笔,你再随便吃点什么,就差不多了。”
……
“司徒健兰和黎锦秀在一起?我也去……我去在黎锦秀身上做个实验……为了我,不,为了我们的长久……”
……
信息量太大,黎锦秀都看懵了。
“金子烛!”
秦广王怒声道:“孽镜台前无好人,你还什么好说的!”
金子烛颓丧地笑了起来:“我有什么可说的……非要说……那就把我和沉抟关在一个地狱吧……”
“你想得美。”
李易水毫不犹豫地给他泼冷水,他能想到这俩凑一块不知道还得生出多少事端。
“押下去!”
“是!”
阴差押着金子烛离开,应当是去往其他阎罗殿审判发落了,黎锦秀看着他一蹶不振的背影,心情有些微妙。
金子烛脑子这么好,却没用到正道上,倒是可惜。
还有,他说的那句话,黎锦秀也有些疑惑,今生的命真的是前世决定的吗?可是喝过孟婆汤,忘记了前尘往事,今生和前世真的还算一个人吗?如果不算一个人,为什么福报业报要报在新的一世呢?
“黎锦秀……”
“黎锦秀。”
黎锦秀回过神,发现是判官在喊他。
“你先回去,稍后会有人将你缺失的那一角魂送回来,今日你受惊了。”判官道。
黎锦秀感谢:“谢谢各位大人。”
等他再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病房洁白的天花板以及……伏在床边的徐喻。
“妈妈……”
黎锦秀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泪水浸染眼角。他又让爸妈担心了。
徐喻是一个坚强而冷静的人,黎锦秀醒后,她只是终于放心地舒了一口气。
“醒了就好,我让人去叫医生和你爸。”
黎锦秀安慰她:“妈,我没什么事,司徒道长和王助理他们呢?”
“我将他们安排在了旁边的病房。”徐喻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问:“小樊说,你们遇上了怪事……”
“是有一点奇怪,不过结果是好的。”黎锦秀道。
徐喻微微蹙起眉头,轻叹:“好吧,我还是先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经过一通检查后,医生确定黎锦秀已无大碍,不过毕竟出了车祸,他还是嘱咐道:“有些轻微脑震荡的症状不那么明显,接下来的四十八个小时里还是好好观察一下。”
“好的,谢谢医生。”徐喻将医生送了出去。
黎锦秀这才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记得他之前撞了一头血,怎么没有伤口?难道,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进入沉抟口中所说的阵法里了么?
只有等会儿问问司徒建兰了。
黎锦秀劝徐喻和尹朴声去休息后,给司徒建兰发了消息,司徒建兰半点不含糊,穿着病号服就跑过来了。
“钱哥,你先在外面休息,我跟兰哥聊聊天。”他对徐喻留下的陪床说道。
“好,那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黎锦秀的病房很大,外面有沙发和床位。
陪床出去后,司徒建兰坐在了黎锦秀的床边,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魂魄又离体了?”
黎锦秀没着急回答,而是问司徒建兰:“兰哥,你记得上一次阿完救我是为什么了吗?”
“知道啊,魂魄离体,去了地府……噢,这次又是!?”司徒建兰嘴巴都合不上,“你小子,也太猛了!”
都不知道该说黎锦秀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了。
黎锦秀点了点头,又说:“其实,我这次去地府的缘由,与上一次去地府的原因有一些关联。”
“什么?”
“王福贵,还有……”黎锦秀观察着司徒健兰的神色,“还有跟他相关的一个道士和一个厉鬼?”
司徒建兰有点生气:“果然你也是因为他们!”
黎锦秀便试探地问道:“兰哥,你被道盟的人找去,也是因为这件事吗?”
“是……”
司徒建兰脱口而出,又尴尬地捂着嘴,“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事。”
“但是兰哥,我是当事人,不是无关的人。”黎锦秀道。
司徒建兰放下了手:“也是。”
“王福贵的死牵扯很多,我原本以为只是有厉鬼或者妖道在后面帮忙,可是没想到道盟里也有内应。”
司徒建兰皱着眉头,简单地给黎锦秀把这件事情讲清楚了,“……如果不是阴契莫名其妙跟着我,恐怕我也不会引来今天的祸事,更不会发现道盟的人有问题。不过你放心,我们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三合部门的人已经把道盟的那个人带走了。三合部门是管理玄灵圈的正规部门,我想他们应该能找那背后的厉鬼和妖道。”
而电光火石之间,黎锦秀想起了殿前司门前那个阴官所说的话:“这人终于抓了。”
他明白了……
黎锦秀问道:“兰哥,最初,王福贵的事情,是不是地府的阴官告诉你的?”
司徒建兰讶异:“你怎么知道?”
黎锦秀看着司徒建兰澄澈的眼睛,突然有些不忍心说出真相,司徒建兰应该是被地府的阴官给利用了。
当然,同样被利用的,或许……还有他?
黎锦秀到底没有忍心说出来,只是说道:“地府已经抓到了那个道士和那只鬼。”
“真的吗?太好了!”
司徒建兰喜不自胜,问黎锦秀道:“锦秀,你怎么知道,快给我讲讲!”
黎锦秀道:“事情还得从王福贵跳楼开始说起……”
听完了之后,司徒建兰叹道:“我明白了。”
整个过程,他都明白了
王福贵跳楼在跳楼前结识了金子烛,金子烛帮他找了黎锦秀当作掩体,而沉抟与他结了死后的阴契,让他能有一定的能力躲过鬼差的抓捕。
在王福贵跳楼时候,煞气和阴气冲撞了本就魂魄不稳的黎锦秀,因而让于有田将他的阳魂当成了应抓走的王福贵带回了地府。地府阴官发现抓错了人,便将黎锦秀送了回来。
后来,司徒建兰代替阿完守着黎锦秀,却在于有田的引导下发现了藏在黎锦秀的王福贵,还对上了王福贵。而王福贵又与沉抟做了交易,平白化作了鬼力大增的厉鬼,司徒建兰修为不济,差点落败,幸好有道盟的张无有与苏棠春来了,他们降伏了王福贵,又取出了那张阴契。
那张阴契平白无故地跟着司徒建兰,让张无有和苏棠春将他视为幕后凶手,半是要求半是强迫地让他带着黎锦秀回了道盟。而司徒建兰和阴契之间关系、以及他知道“躲猫猫”这件事不仅让好大喜功的马无名强行逼供,也引起了道盟里的内鬼的注意,于是内鬼与金子烛、沉抟决定联手将这件事栽赃在司徒建兰身上。
至于黎锦秀,应该只是金子烛和沉抟顺意而为之,毕竟对他们来说,黎锦秀就跟人参娃娃没什么区别。
最后,就在他们分别对司徒建兰和黎锦秀出手的时候,又分别被当场抓获。
“有那么巧的事吗?”司徒建兰迷惑了。
现在冷静想想,樊赤云那小子道法、风水、八卦全不懂,居然就靠一腔孤勇就从鬼打墙和道家迷阵里带着他们闯出来了,还有,鬼差怎么就那么凑巧在黎锦秀受害的时候出现了?
黎锦秀再不忍心也该说真话了:“兰哥,你不明白吗?这件事就是……”
“嘘。”
一股凉意自身后传来,“勿言。”
是伊青。
黎锦秀紧张地咽下口水。
司徒建兰看着他:“啊?这件事是什么?”
“这件事就是……我们运气好。”黎锦秀勉强地笑了一下,“你不是说我是那个什么贵人命吗?”
“还有小樊,指不定他就是什么将星转世。”
司徒建兰恍然大悟:“别说,真有可能!”
“那张阴契为什么跟着我,我也想通了。”司徒建兰摸了摸下巴,“因为我当时身上一直带着阴差给我的阴符,同性相吸嘛。”
“啊……很科学。”黎锦秀道。
两人聊完,司徒建兰高高兴兴地回去拜三尊、拜祖师爷,而黎锦秀脱力地倒在床上,叹了一口气。
算了,傻人有傻福。
“你很聪明。”
伊青出现在了床边,躬下身来,将那张被白布遮盖着的脸凑到了黎锦秀的面前。
黎锦秀呼吸一滞:“……大人,你还没走?”
靠近了,黎锦秀才发现伊青那块白布上的纹路和图案是活的,它们一直在缓慢地变化,看起来更阴更邪了。
“我来给你送魂。”伊青道。
黎锦秀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角魂被王子烛拿走了,他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
伊青又说:“这件事了了,地府会补偿你和司徒建兰。”
黎锦秀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还有……”
黎锦秀道:“我明白,不对外说。”阿完告诉他,看破不说破。
伊青满意地颔首。
黎锦秀终于忍不住别开了头。
“怎么了?”
黎锦秀头疼:“……您离我太近了。”
自从看到那块白布被扯下然后又“长”出一张新的,黎锦秀再看到这张白布总会有一种想要去扯一下这个“抽纸”的冲动,伊青靠这么近,他差点就忍不住伸手了。
伊青立刻退后了半步:“抱歉。”
他的咒幡对于凡人来说,应该很恐怖。
“没事。”
黎锦秀慌忙地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却让伊青以为他是真的害怕了。
“睡吧,我将魂还给你。”
伊青指尖在黎锦秀额前划过,黎锦秀顿时便觉得困意涌起、难以抵抗,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也缓缓地合上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很疲惫。
“晚安,黎锦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