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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棠一条条翻看,有人鼓励她,也有人询问她的个人信息。
    隔着网线,有了舞台的滤镜。焦棠不再是人厌狗憎的拖油瓶,她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被人尊重爱护着。
    她也会闪闪发光,她有人爱。
    焦棠没有回复景思明的信息,她在回程路上看完了全部的私信。
    席宇指挥着车先送焦棠回家,晚上十点,漆黑的小院没有灯,简陋两层楼屋顶长满了瓦松,在夜色下显得破败。
    焦棠拎起背包下车,跟他们挥了挥手转身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门。大门打开发出刺耳的咯吱声,焦棠按亮手机,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照着脚底下的路。
    门外的车启动,车灯缓缓远去。焦棠猜测过不了十二点,焦海峰应该就会跟她打电话,楼梯间了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酒气。与霉味混合在一起,十分难闻,她真是受够了这个鬼地方,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手机响了一声,焦棠微信上席宇拉她进了新群。
    群名叫永远炽热的夏天,群内一共三个人,焦棠和席宇有微信好友,多出来的那个顶着纯黑色头像的应该就是齐礼。
    他的微信名简单粗暴,叫king。
    焦棠的手指在齐礼的头像上停留许久,一咬牙,鼓起勇气加了他的微信好友。
    她已经穿过了走廊,走到了房间门口,她从书包里找出钥匙开门,刚碰到门,门便开了。她愣了下,动作比脑子更快,她打开了灯。
    她的床上躺着一个赤条条的男人,毫无征兆,没有任何预警,她看到了最丑陋最肮脏的东西。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干枯的葫芦,内部风干,她听到了胸腔深处的赫赫声。她的脚仿佛被钉在地板上,她的灵魂被抽离,她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她的灵魂被踩到了泥里,蟑螂爬满了她的身体。
    手机响了起来,在寂静的黑暗里,格外的刺耳。焦棠茫茫然地接起手机,放到耳朵边,她听到遥远处的声音,好像在问她吃不吃夜宵。
    焦棠很深地哽咽,随即她握着手机转身往外跑。
    “焦棠,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
    焦棠似乎听到了齐礼的声音,像是暴风雨的海面上,突然出现的灯塔,照亮了漫天的浓雾。
    “别怕,我们马上回去。”
    焦棠冲出大门看到掉头回来的车灯,车子疾驰而来,车灯照出了她脚下的路,照着她压抑许久的恐惧。她被送到这个地方,她害怕极了,她忙碌奔波给自己找事做来掩饰恐惧,她不敢停下来,她不敢多想。
    她被焦海峰抛弃了,这是她第二次被抛弃。他像甩垃圾一样把她扔进了垃圾桶里,任由她一步步走向绝望。
    她的求助短信焦海峰看到了,焦海峰不以为然。也许,他知道会发生什么,可他不在乎,他可能也在期待着刀子落地那一刻,焦棠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焦海峰就永远甩掉了她这个拖油瓶,且不会被道德谴责。
    商务车急刹发出刺耳的声音,焦棠握着手机看着飞奔而来的少年,两个少年都很高,高的很有安全感。
    焦棠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落入了一个安全的怀抱,她仰着头在眼泪中看到齐礼俊美的脸在昏暗的光里沉稳冷静。他修长手臂护着焦棠,安安全全把她护在怀里,往大门口走了一步,他跟楼梯口□□着的中年男人对上了视线,对方眼中悬着欲|望。
    齐礼抬手捂住焦棠的眼睛,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制,“席宇,报警。”
    第15章
    警察到的很快,迅速逮住了陈强。
    陈强一口咬定,他是喝多了进错房间,才睡到了焦棠的床上。他是房东,连私闯民宅都不算,他只是走错了。
    警察跟焦棠要了焦海峰的电话,焦棠还是未成年,她不能独立面对这类事件,需要监护人出面。
    焦棠这才从恍惚中回神,看了对方一会儿把焦海峰的电话报了过去。
    警察打了两遍焦海峰都没接,第三遍,焦海峰终于是接通了,警察自报家门,说道,“你女儿焦棠在派出所,你过来一趟——”
    “她又怎么了?她做什么事了闹到派出所?她在那边都不安生吗?”
    声音是外放,特别大,整个办案大厅都是焦海峰不耐烦的声音。
    “现在问题不是你女儿怎么样,是她的房东闯入她的房间。你把一个人她送到这种地方寄养你觉得合适吗?一个小女孩,你就完全不担心?你不怕你女儿出什么意外吗?女孩子——”
    “不可能,她在撒谎吧,你别听她一面之词,陈姨一家老实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她为了回来什么谎话都编。”焦海峰叹一口气,“你不知道,她有多爱撒谎——”
    “拍到了证据,房东没穿衣服追她都追到院子里了,你尽快过来。”办案的民警怒不可遏,“真出事就来不及了。”
    “真的?焦棠有事吗?”
    “人虽然没事,可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被两个见义勇为的小孩送到派出所了,你快点过来吧。”
    焦棠捧着滚烫的水很轻地喝了一口,垂着眼看倒映在水杯里的灯光随着水波纹晃动着。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焦海峰没来。
    来的是保姆和许园,保姆进门就护她儿子,连声喊误会冤枉。
    许园替陈强说话,让警察再查查是不是误会。她本来就认了是误会,恨不得马上签字和解。
    焦棠握着水杯坐在那里看着许园和保姆一唱一和,这种事情再闹也不会有结果,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许园跟焦海峰打电话汇报情况,很快焦海峰那边就发话了,让焦棠别闹了,都是误会,这件事到此结束。
    “那我把她带回去?纯纯那边怎么样?”许园隔着一道门看垂着头的焦棠,说道,“真没什么事,就是一场误会。那孩子喝多了,闯进她的房间,她回来吓一跳就报警了。估计闹的目的是想回去,纯纯出国关键时候。”
    她叹了一口气,还想拱火,突然看到对面一个很高长得极好看的少年单手插兜站在屋檐下,深邃丹凤眼冷冷看着她。她莫名后脊背发寒,少年年纪不大,可眼神凌厉,又深又沉。
    “那我是把她接回去?还是送我弟弟家待几天?”许园面上不耐烦,语调还是温柔的,“闹成这样,陈姨家是待不下去了。”
    焦海峰委托许园跟陈强签和解协议,双方坚持称是误会。警察叹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许园办完和解手续,拿着车钥匙过来拉焦棠,焦棠起身把一杯水从她头上浇了下去。
    “大姨,误会。”席宇往前一步挡到焦棠前面,笑着对许园说,“你看,现实就是这么巧,那水正好就流到你身上了。”
    齐礼拉着焦棠往后,两个少年高大把后面的焦棠挡的严严实实。
    “你们是谁啊?你们和棠棠什么关系?你们的父母呢?”许园大声叫警察。
    “你刚才打电话的样子我全录下来了,再叫一声我找媒体曝光你全家。”齐礼冷着脸睥睨着她,“我爸叫齐桁,去找他吧,让他来找我要人。”
    齐礼拉着焦棠大步出了派出所。
    晚上小镇街道寂静,路灯亮在茂密的悬铃木之间。路上有成堆的来不及清理走的垃圾,流浪猫狗在上面寻找着食物。
    齐礼腿长步子大,影子很长。他垂着眼,长睫毛在眼下拓出一片阴影,唇抿着不太好惹的样子。
    焦棠小跑跟着他,他的手指很长,骨关节清晰,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隐隐可见。他的掌心很热,紧贴着焦棠的手腕。
    他没有拉手,只是攥着焦棠的手腕。
    焦棠冰冷空旷的心脏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热意,热的让她鼻酸。
    “你后妈打算把你送到她弟弟老家,我刚才听到她打电话跟你爸商量。”齐礼松开了焦棠的手,“听起来,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焦棠仰头看他俊美深刻的侧脸。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跟他们走,我给你找媒体,你去网上曝光他们,逼他们养你。二是跟我走。”齐礼把第二件事说的又轻又快,目光仍然沉着,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劲儿,“李文他们的房间空着。”
    焦棠倏然抬头,心跳的很快,她想跟齐礼,开口的是,“我跟乐队。”
    席宇追了上来,往齐礼身上看了眼,“你爸……是名人吗?她后妈认识你爸?”
    齐礼双手插兜大步往前走,“随便找的名字,吓唬她。”
    席宇:“……”
    “焦棠,你这个后妈不像好人,今天她在派出所表现怪怪的。我不信她看不出来陈强有问题,她只是故意在你面前说陈强好。”席宇想过焦棠的处境不太好,但没想过她的处境会这么差,“你后妈开保时捷穿香奈儿,却把你送到这种地方,打的什么算盘。我不想把人性往阴暗上想,可这个事,由不得我们不多想,她像是……盼着你出事。”
    连外人都能看明白的事,焦棠怎么会不明白?
    今晚焦海峰没有出现,他全权委托给了许园。许园指着陈强那个老脸叫孩子,指鹿为马。
    焦棠掐着手心里的嫩肉,许园把她送过来的时候,也许就抱着这样的打算。
    李文的房间在二楼,齐礼房间隔壁。房间很干净,有很大一个窗户,摆着两张床,一个衣柜整齐的伫立着。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齐礼靠在门口的栏杆上抬手一指,淡道,“以后你一个人用,我和席宇用楼下的洗手间。”
    “谢谢。”焦棠这句谢谢真情实感。
    “床上那些东西今晚先凑合用吧,明天早上去镇上买。”
    焦棠把床上的被褥铺开,这里比陈强那边干净多了。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值得依赖,有些父母狠起来……比外人残忍。”
    焦棠转头看去。
    齐礼的身后是院子里的灯光,席宇在楼下煮泡面,香气飘荡在院子里。灰黄的灯照着他纤长的睫毛,他的睫毛尖被映成了金色。
    “不期待也就不会失望,趁早明白这个道理,早点做独立的打算。”
    焦棠点头,嗓子深处发硬。
    “收拾好下去吃点东西好睡觉,明天——”他仰起头看向沉黑的天边,今晚没有星星,什么都没有,天暗的发沉,“太阳依旧会升起。”
    焦棠的眼泪涌出了眼眶,她慌忙抬手去擦,点着头,“谢谢你。”
    齐礼面无表情别开脸,随即转身大步走下了楼。
    焦棠压抑的哭声响在寂静的小院里,她才十六岁。
    没有妈妈,如今又被父亲抛弃。
    席宇端着煮好的泡面站在原地有些懵,看了看楼上,又看齐礼。
    “吃……吗?”
    齐礼拉开椅子坐下,沉默着接过碗筷。席宇分了三碗面,一人放了个鸡蛋,叹口气说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爹?”
    齐礼拿起筷子吃面。
    “我听我大伯说,陈强特别爱盯小姑娘,不是什么好人。焦棠还算是运气好,我们就在旁边,直接过去就把他收拾了。要是我们今天不在,焦棠就遭殃了。”
    齐礼吃面的手顿了下。
    “这个狗东西,居然什么惩罚都不用受。”席宇端了一碗面。
    齐礼冷静吃面,他吃完面起身去厢房推出了席宇的山地车,捡了一根钢管别在后腰抽纸擦了擦车座,“我出去一趟。”
    席宇懵了几秒,放下筷子起身,“干什么?哥,我们马上都成年了,做什么都要负法律责任!”
    “不会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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