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想,只有音乐和齐礼。
席宇被淘汰了,他离开了舞台。
齐礼和焦棠走到了最后,两个月六十多天的相处,队友一个个离开,那栋房子从热闹喧嚣到最后寂静空旷。
孤独的灵魂终于还是靠岸了,他们两个又苟到了一起。
齐礼教她弹吉他,教她怎么去适应舞台。焦棠陪他写歌,在他失眠的时候,陪他去外面看月亮。不知道是谁先主动,大概是焦棠。焦棠因为压力太大,她拽住了齐礼的手,齐礼回握了她。
他们在台上是竞争关系,他们私底下悄悄地碰彼此的手。擦身而过,肌肤碰撞,年轻的心雀跃着沸腾着,终究还是奔向了彼此。
“所以,分手时那些话只是狠话对吗?想让我对你放手?”齐礼盯着她,问出了口,“你一直喜欢我。”
不喜欢谁疯了大年三十跑你家门口蹲着?
“都过去了,后来也确实走不下去。”焦棠抬手抚了下耳边的碎发,她说,“你见过席宇的老婆吗?”
齐礼从车门上抽出一瓶水,拧开仰头灌了一口,转头看着窗外狠狠一口咽下,他握着矿泉水瓶,“见过。”
“他们才是那种正常的家庭,正常的爱情,佳佳才是妻子的模样。”焦棠嗓子动了下,艰难把话说完,“齐礼,你适合找个那样的。她能对你好,能接住你的爱情,没有那么多腥风血雨,没有提心吊胆。她温柔贤惠善良,你每天回家有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就叫正常?”齐礼把瓶盖拧上,他敞着长腿坐姿散漫而浪荡,他下颌上扬,喉结落在灰暗的光里,“那抱歉,我就不是正常人。我的四岁到七岁是在训练营长大,每天面对的是教官的严厉管控和大孩子的殴打。我没有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我也不高贵,我不是谁的光,我自己都生活在黑暗里。我觉得,虽然过去了,还是有必要跟你说清楚,让你知道。我们的感情坦坦荡荡的开始,不能因为一句走不下去就像垃圾一样被扔掉,不清不楚地结束,总要有始有终。我爸砸长源镇工作室那个晚上,我走出那间屋子,没想活着回去。”
焦棠手指一抖,她歪了下方向盘,车子是急刹在路边。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寂静的黑暗。
她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急促地喘气,她整个人都是木的,脑子嗡嗡地响。
齐礼抬手搭在眼睛上,遮住了全部的光,“是你非要跟在我身后,拉着我,拽着我回去。焦棠,我们都是没有家的人,我被你拉住手的那一刻,我想给你一个家,也是给我一个家。”
八月份的南方,树木高大茂密,路灯亮在密林里,亮着莹白的光。
焦棠茫然看着遥远处的天际,漆黑一片,没有光,什么都没有。
“你一路拉着我的手,我们从长源镇走到橘洲,我们走过了青年摇滚,走过了燕山音乐节,走过了新歌手,我们走到音乐的最高舞台。”齐礼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仍然搭在额头上,遮住了他的眼睛,遮住了全部的光,他的声音很沉很慢,“焦棠,那三年是我这漫长、枯燥、无聊、痛苦的人生中唯一的慰藉,不要劝我找个什么样的女人过日子。”
他停顿。
车厢内沉寂,世界寂静一片。
焦棠不敢回头看他,她只看着前方的路。她的心跳的眩晕,她不知道齐礼过去的遭遇,她不知道这一切。
齐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暗哑,“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走到今天,我也不会跟任何女人在一起。我不知道你算什么,救过我命的人?灵魂伴侣?伙伴?朋友?亲人?爱人?刻在我生命里的人。”
“我单身的这七年里,无数人问我想找什么样的,他们打探我的性取向。男人女人,我到底喜欢什么呢?”齐礼笑了一声,声音哑哑的,“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人叫焦棠,我从十七岁喜欢到二十七岁。”
过往像是一辆高速行驶的车,猛然撞向焦棠。
她四分五裂,她被撞碎了。焦棠的眼泪落进口罩里,糊了她一脸,她狼狈至极。
许久许久之后,齐礼终于是放下了手,他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焦棠,他说,“焦棠,我们,能再试一次吗?”
焦棠不哭了。
她缓慢地冷静下来,她擦干了眼泪,她整了下口罩。她离开了方向盘,她握着方向盘坐直松开刹车,把车拐上主干道。
suv飞驰在公路上。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齐礼一颗心不断地下坠下坠,坠落到深海里,坠落到无人问津的黑暗中。
他看着焦棠的渔夫帽,还有后颈的一抹白。
她看起来瘦伶伶的脆弱,人又是该死的倔。
席宇说他们很像,他们都是才华横溢,都是天之骄子,有着同样的骄傲与张狂。他们的性格看似南辕北辙,实际上如出一辙的倔。
他们认定的路永不回头。
齐礼此刻体会到了周围人对他的咬牙切齿,他从小就倔。训练营那三年他有求饶服软的机会,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硬扛着走下去。
他和齐桁在较量,看谁先低头。
齐礼打死都不低头,最后是齐桁输了。
焦棠也倔,当年追着他一往无前。《新歌手》那个舞台有非常多专业歌手,有很多学了很多年的音乐人。那不是《青年摇滚》小打小闹,那是真正的音乐舞台。训练程度是魔鬼级别,紧密的赛制,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很多人都撑不下去,席宇都崩溃过无数次。焦棠一句苦都没说过,她在参加《新歌手》时相当于纯素人,一场接一场的比赛,她从那场残酷的比赛里杀了出来。
他们在一起,牵手照片曝光。经纪公司为了保齐礼这棵摇钱树,任由焦棠被网暴,被泼脏水,她也一个字没说过。
那么难,她对齐礼永远是笑着的,她说黑暗会过去,明天依旧是新的一天。
后来她走的决绝果断。
焦棠扶着齐礼进了那栋别墅,空荡荡的别墅什么都没有,空调也没有提前开,闷热中透着不好闻的气味。
焦棠把齐礼扶到沙发上,去厨房里找热水,空旷的厨房什么都没有,她找了个烧水壶洗了好几遍,盛了水插上了电。她在嗡嗡的烧水声中,背对着客厅的方向摘掉了湿漉漉的口罩。她脸上的妆已经花了,她索性在厨房洗了一把脸。
水终于是烧开了,她洗了洗水壶洗了洗杯子,重新接了一壶继续烧。
这个小区很荒凉,附近没有外卖。
焦棠翻遍厨房,一无所获,最后只端了一杯开水出去。
齐礼半躺在沙发上,身形挺拔修长,长腿一半耷拉在地上。躺姿让他的衬衣下陷,贴着他的腹部,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
他穿这套衣服显出成熟稳重,不再是莽撞的少年人了。
衬衣下半截落在裤腰里,胯骨看起来都清晰。就靠着那身骨头撑着他的西装裤,穿的板板正正。
焦棠很想摸摸他,可不敢伸手。
她把水放到桌子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站在空旷的客厅,环视四周。头顶是悬浮的水晶灯,这房子肯定不是齐礼的,他的品味不会用这么丑的水晶灯。
再垂眼时,她和齐礼的目光对上。
齐礼稠密的长睫毛湿潮,但眼神漆黑沉重。躺着,依旧摄人,隐隐含着一股子势在必得。
“胃疼吗?”焦棠开了口,声音很轻,“这里也买不到什么药,一会儿水不热了,你先喝点水。让你的助理来照顾你,以后少喝酒。”
齐礼还看着她。
大约有一分钟,齐礼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旁边的沙发,说,“坐。”
焦棠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齐礼修长的手臂跨过沙发扶手搭在她的腿上,他重新闭上眼,另一只手抬起来搭在眼睛上。银手链垂到他的脸上,他的皮肤很好,这么多年依旧很好,白的玉似的。
“哥。”焦棠看着他的指尖,稳住颤抖的声音,“那三年我是很喜欢你,你帮我去砸了陈强家那晚上,我就喜欢上你了。可都过去了七年,再强烈的喜欢也淡了,你别逼我了。”
齐礼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指强势地插进她的指缝间,跟她十指相扣,他们握的很紧。
“七年,不是七天。”
齐礼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指缝,肌肤紧密相贴,他的手指骨修长,包着薄薄的一层皮肉。他这几年主乐器变成了钢琴,他有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指腹软而热,缓缓地在她的手指间摩擦着,一寸寸地磨,撩拨着焦棠的神经。
焦棠没找到空调遥控器,房间里闷热,手指贴着的地方也热起来。热的人嗓子发干,耳根滚烫。
这个狗东西。
焦棠说不下去了,她看着齐礼那双好看的手,收紧了手,不让他再动。
齐礼的拇指缓慢地贴着她的手腕,指纹贴上了她的脉搏。
“继续,我听着呢。”齐礼摸了摸她的手腕,酒后沙哑的嗓子慢沉,“你不喜欢我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焦棠想抽出手。
齐礼也没有强行拉焦棠,她抽出手,齐礼的手坠落回焦棠的腿,他搭着焦棠的腿,指尖抵着她的腿内侧,声音哑哑的,“一会儿走的时候把车开走,这辆车是我七年前订的,挂在你名下,那时候打算送你。有去定时保养,车况还不错。媒体没曝光过,不会跟我扯上关系,放心开。”
焦棠嗓子哽住。
“有需要随时跟我打电话,我们在不在一起,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齐礼摸了摸她的腿,她瘦的腿上都没肉了,说,“我的姑娘,七年前我没护好。七年后,我有能力了。你放心大胆往前走,我说过,夏天乐队不散,你是夏天乐队的一员,我就会护着你。”
他停顿,在漫长的沉默后,说,“夏天乐队这辈子都不会发公开声明解散,账号我给永停了。这承诺,永远有效。”
第41章
焦棠走了,开车走的。
她知道齐礼是个什么样的人,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他不缺钱,焦棠收了这事儿可能就结束了,她不收,齐礼反而会耿耿于怀。
白色suv开出了院子,车灯一晃,开向了远处去。
齐礼看着那只手,看着看着就笑了,他睫毛上还挂着潮气飞扬起来,扬着扬着又落了。他枕着手臂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俗气的水晶灯,目光变的很深。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他收回视线,拿起来看到是母亲的来电,他目光彻底冰冷,接通了电话。
“你中秋回来吗?”母亲问。
周静年轻时一心一意都是她的事业,她老公的事业,她老公的政治前途。她在齐礼长大后,才温和起来,她是比齐桁能装。
“不回。”
“你二婶有个侄女我见过,长得温温柔柔,家里经商的。比你小几岁,你们年轻人能玩到一起——”
“相亲?”齐礼打断了她的话,“我哪天死了,你可以把我的骨灰拿去配对。别着急,我快死了。”
周静的声音一下子就卡住了,她沉默了许久,说,“那算了,你别这样。你好好的,记得好好吃饭,一日三餐都要吃,少喝酒抽烟。我以后不跟你打电话了,不想谈恋爱你就单着,我不逼你。”
“我这辈子,只快乐过三年。”齐礼看着天花板,淡淡道,“跟焦棠在一起那三年,您把她赶走了。许园捅了我一刀,只让我躺了一个月,您捅我一刀可是直接要了我的命。”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挂断了电话。
昨天焦棠喝多了,她平时装的人模人样,像个大人。
一喝酒,大人的伪装就掉了。
席宇吓到了,跟他打了电话。
焦棠把所有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一字不落。她哭的委屈,哭的声嘶力竭。她说她害怕,她说她这几年的焦虑,她说她的纠结与痛苦。
当年齐礼为了进娱乐圈跟父母跟小叔叔全部都决裂了,他年少轻狂,以为自己能扛下一切。
他以为他已经顶天立地了,他强大无所不能。他能扛起跟焦棠的未来,他动了焦棠。
他主动亲的,他们的初吻是他主动诱惑了焦棠,焦棠傻乎乎扑上来亲他。
他主动把焦棠带上了床。
他确实是个坏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