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准备好的ppt翻到了最后一页,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今天虽然是一堂考研动员的讲座,但我想说的是,考研并不只是当下唯一的选择。有人说过,人生是旷野,是平原,而并非单向航程。希望b大的所有同学,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旷野。”
台下安静了一瞬,继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许书澈深吸一口气,向学弟学妹们微微鞠了一躬,被藏在衣袖下的手原本攥成了拳头,掌心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其实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也鲜少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做演讲。
因为过往的一些经历,他对于“参与活动”和“交朋友”这两件事有种从内而外的抵触感,能不抛头露面,就不抛头露面。如果不是他欠了学生会会长的人情,这个讲座他也是绝对不会来参加的。
既然ppt讲完了,那就应该结束了吧。
许书澈站在讲台上如芒在背,带着几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学生会会长。
“今天许学长的讲座到此结束,还有问题的同学可以留一下,”会长心领神会,及时站上讲台给他解围,“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大家就可以离开了。”
来听讲座的人大致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真心想和这位年轻的学术大佬拉近一下距离,一部分是来瞻仰许书澈的神颜,最后那一部分就比较关心许书澈的感情生活。
阶梯教室里的学生走了三分之一多,一个女生举手:“学长。”
许书澈向她点了点头,她起身,大大方方道:“学长,我是英文系大三的学生,未来的考试方向是语言学,请问如果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请教你吗?”
“没问题的,”许书澈温声道,“平时我一般都在图书馆或者研究室,你有需要可以来这两个地方找我。”
女生面上掩饰不住欣喜的神色,和许书澈道了谢后坐了回去。
另一边的男同学也举手:“学长,女生能去,男生也能去吗?”
他的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一阵哄笑声。许书澈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脸倏地发烫,有些不知所措地带着几分求助望向身边的学生会会长。
“学弟问你呢,”会长戳了他一下,“没事,说啊。”
许书澈轻咳一声,紧张地再次推了下眼镜,多少掩饰了几分慌张,声音比刚才轻了很多:“男,男同学也是可以的呀。”
下面精力旺盛的学弟学妹们又是一阵哄笑,夹杂着玩笑似的一两句“诡计多端的1”撞入许书澈的耳中,让他本就覆上一层薄红的脸更红了,耳朵尖更是发烧了一样被烫出了粉色,因为他肤色白而看得格外显眼。
大家原本以为传闻中的神仙许书澈是个冷冰冰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今天才发现原来也是个还算好说话容易害羞的温柔学长,于是愈发放开地提问,整个讲座就在这样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学生会会长完成了任务,递给许书澈一杯草莓生酪:“今天辛苦了,改天请你吃饭。”
许书澈摇摇头,接过那杯草莓生酪说了声谢谢,牙无意识地轻轻咬着吸管,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悄悄走人了。
他刚想到这儿,阶梯教室的门忽然被人“砰”地一声推开。
一个穿着运动背心的男生站在门口,一头汗浸湿的红毛贴在头皮上,整个人光看着就散发出了一股汗臭味。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教室里的人,继而抬眼看向许书澈:“喂,姓许的。”
许书澈眉心不着痕迹地蹙了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会儿去a栋201开会,”红毛说,“听见了?”
许书澈动了动唇,声音冷了下来:“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好好说话?”
对方嗤笑一声,将夹在胳膊下的篮球在地上拍了两下:“我和娘炮没什么好话可说,如果不是帮我寻哥一个忙,我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学生会有几个人听不下去了,纷纷皱着眉看向红毛。一个男生向红毛走了几步,预备着他如果有什么过激举动就把他赶出去。
“我之前没得罪过你,如果只是因为长相就要被这么说,我......”
许书澈的声音多了几丝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话说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眼前迅速蓄起了水雾。
他天生这种泪失禁体质,一遇见什么冲突,还没开始吵几句,鼻子一酸眼泪就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在那位出言不逊的红毛肩上拍了两下:“说什么呢?”
嘴臭红毛抖了一下,脸上瞬间换上一副有些谄媚的笑:“寻哥。”
被叫做“寻哥”的简一寻也穿着运动背心,拧着两道浓眉把他拽到身后:“谁教你说话这么难听的?给他道歉。”
“道什么歉啊,寻哥你不是最讨厌这种娘炮了吗?”红毛嘀嘀咕咕,“被说两句就受不了,什么玻璃心。”
“你都给人家欺负......哭了。”
简一寻抬眸看向许书澈,说出口的话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
许书澈一双眼藏在眼镜后面,雾蒙蒙地罩着一层水汽,要哭不哭的样子。唇角微微向下,好像正委屈着。十指还紧紧地捧着一杯粉色的草莓生酪,怎么看怎么都是被欺负的那个弱势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