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阳将那鱼腹拨到自己碗上,偷着腹诽:你跟律所分大头,差旅费还不自己承担?咱什么们?我就只挣死薪好吗?
只敢在肚子里嘀咕,脸上没露任何表情。
林巍一下一下地捏矿泉水瓶玩,“晚上过来的人名叫瞿梁,原来是我同校师兄,现在是中纬集团的高级法务,人精。你好好留神他都怎么说话,学学风格,总这么木,去哪儿能顺溜啊?”
秦冬阳前面还很认真地听,后来却被那句“去哪儿”弄走了神。
看来合同到期便即分道扬镳已经成了他和林巍之间的共识,开始做铺垫了。
此前的林大律师不会这样叮嘱,留神什么学习什么都是助理自己的事,他对秦冬阳的态度非常随意,教与不教全看心情,大部分时间是听任自生自灭。
也算一种情谊?
分手不出恶声,反而见赠良言。
分手?
秦冬阳立刻又在心里耻笑自己。
“聋了?”林巍再次不满,“你现在厉害得不行啊?说话都不应个声了!”
“听见了!”秦冬阳闷闷地答,“瞿梁,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中纬集团高级法务,人中龙凤,好好学习。”
林巍懒得瞅他,起身去结账了。
放在以前秦冬阳绝对不会出现林巍吃完饭半天自己还在磨磨蹭蹭数米粒的情况,即便慢了一星半点儿也会赶紧扒拉进嘴或者干脆就不吃了,总会尽可能快地撵上他的脚步,今天偏就拖延起来。
大律师惯着呢,多难得的体验?过这村没这店了,好好感受。
林巍站在餐馆外面的人行道上,又点颗烟,饶有兴致地看着非机动车道上的电动车和自行车,似在领略这里与h市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
秦冬阳以为林巍会直接回酒店去,出来见他竟然等着自己,微诧了下,之前那点儿任性马上消散,取而代之地升起了丝愧疚。
一前一后地回了房间,林巍脱掉外衣外裤窝进靠窗的床休息,秦冬阳在车上睡了一大阵,不困,点开电脑仔细熟悉这桩利用未公开信息交易罪的细节。
感觉此次林巍会一反常态地严厉,不肯像以前那样容忍自己工作上的过失,秦冬阳觉得只能多多努力,相信勤能补拙,避免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大约歇了两个小时左右,林巍的电话又响起来,他起身接,精神好得不像才睡醒来,“……慢慢开,不着急……下午吃得晚,没消化呢……艹,真能放屁,你他妈的才总猴急呢……”
秦冬阳知道那位瞿梁要过来了,关了电脑站起身,稍微整理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林巍去了趟卫生间,上了厕所洗漱洗漱,出来看见秦冬阳站在窗前观赏夕阳,跟着张望一眼,顺口地说,“比h市的好看?”
“不知道。”秦冬阳老实地道,“也没看过h市的。”
林巍便把目光收了回去,对着空气整理自己衬衣,又顺口说,“年轻人看什么夕阳?要看也该看日出啊!”
秦冬阳略僵了僵,没有搭话。
他读大二时的某一天,秦大沛肖非艳和林巍沈浩澄这两对情侣凑在“基地”起腻,秦冬阳赖在里面当电灯泡,眼看着秦大沛时不时地偷亲女朋友一口,林巍也硬揽着不怎么愿意当着外人面前热乎的沈浩澄,觉得人间若有神仙眷侣必须是哥和嫂子,若有比翼双飞莫过于林哥和沈律。
而论最没用最见不得光的痴心,谁也比不上自己。
为什么就乐在其中?找慰藉的同时找虐,像个味蕾最最敏感的人偏要嗜辣尝苦,肉体抗拒,心瘾难除。
“找天去爬山啊?”沈浩澄建议说,“咱们选点儿健康活动。累一身汗,傍晚举着面包看看夕阳,多好?”
“你是面包虫吗?”林巍宠溺地捏着沈浩澄的脖子,声音又懒又柔,“爬山就爬山,出汗就出汗,上到峰顶还吃面包?从我认识你就爱啃那干东西,总没够啊?再说年轻人看什么夕阳?要看也该看日出啊!干脆就半夜爬,”说着他似来了劲头,“大沛,小飞燕,咱们反其道行之呗?”
秦大沛和小飞燕一起鄙薄他,“你干什么都想与众不同。”
林巍嘿嘿笑了,手掌仍旧揉捏着沈浩澄的脖子,眼睛却往秦冬阳的身上转去,“冬阳支持林哥不?与众不同怎么了?林哥带你看朝阳去!”
“支持!”秦冬阳毫不犹豫地说。
林哥说什么他都支持,他愿意和他一起去看任何东西。
可是这四个人后来真的半夜去爬山了,却没带上秦冬阳。因为选定的日子正好在他期末考试期间,大家甚至都没征询征询秦东阳的意见,自动就把小孩儿给放弃了。
“林哥带你看朝阳去”不过就是随口一说,除了秦冬阳谁也没有当真,秦冬阳自己也觉得没怎么在意,毕竟考试更重要些,哥哥们没有做错。
此时这句无心而又似曾相识的话却如一柄带倒刺的钢锥扎进他的心房里面,瞬间勾出许多失望许多不甘。
看日出还是看夕阳都无所谓,林哥说过带他,为啥那么随便就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