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差已经来了,宋义最后使劲攥了下那处刀口,带着满手的鲜血离开了马车。
疼痛冲刷着纪无锋,终于,他晕了过去。
三日后,雷音山。
“阿啾!”长脸解差打了个喷嚏,看看天,“这怎么还突然变天了?”
早上还是晴天,可快到中午了,就逐渐刮起了北风,此时竟已阴云密布。
另一个圆脸解差无聊地叼着根茅草,含混地说:“估摸着咱们晚上到不了雷音谷了。”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啪一声砸在了马车上。
“该死的。”圆脸解差立刻坐直了身体,嘴里茅草也吐了出来,“赶紧的,咱们找个地方避一下。”
不等马车跑快,雨势就迅速转大,两名解差只好随意让车停在远离山体的山道旁,钻进车棚中。但车棚里本就躺着一个昏迷的纪无锋,此刻两名解差在里面坐着,就格外拥挤了。
“要不然咱们……”长脸解差做了个抛东西的手势。
圆脸解差看了看仿若死了一般的纪无锋,点点头。
如瀑大雨中,纪无锋被扔出了车棚。
天色愈发暗了,虽是正午,但却仿若夜间。
一片闪光刷地照亮世界,随即雷声在云中轰鸣滚动。
轰隆隆——
马车里,两个解差无聊地说着家长里短。马车外,一个人影慢慢地悄声接近。
纪无锋无知无觉地躺在雨中,唇色苍白,气息微弱,雨水砸在身上,似乎随时都要闭过气去。
人影靠近,摸了摸纪无锋的鼻息和脉搏,稍停,趁着又一次雷声轰鸣时,一把抱起他,迅速向旁边的山林跑去。
青穹台上,云雾缥缈,鸟鸣婉转,花香四溢。
太无聊了。
太无聊了啊。
庚申满法一袭纯白中衣,斜靠着丝藤秋千,披散的乌发轻轻摇动。
彩色的鸟儿衔来一枚红果,庚申满法接过,吃了一口便扔到地上:“有些酸了。”
鸟儿歪歪头,又飞走了。
他是万寿族最后一个族人,自出生起就住在这片青穹台上,不知岁月悠久。
一阵风吹过,云雾丝缕飘散,露出地面上渺小的村镇。
夕阳温柔,庚申满法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一瞬划过,左手绵长深刻的掌纹被斩断,鲜血涌出。然而,不过三五息的时间,那伤口便已愈合,逐渐成为一个浅浅的疤痕,再不过片刻,疤痕都消失了。
庚申满法看向四周,这里除了一间间废弃的屋阁,再无其他。
[或许,有什么能让生活变得有趣……吧?]
庚申满法看向云端之下。
雷音山的雨终于停了。
圆脸解差掀开湿漉漉的布帘,往外看了一眼,说:“行了,咱们加把劲,赶赶夜路,半夜前怎么也能去雷音谷外那个黑心客栈歇着了。”
两人伸个懒腰,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跳下马车。
“靠,人呢?!”
两人立刻四处寻找起来。
树林、草丛、附近的山坡……
长脸解差声音颤抖:“大哥,咱,咱们不会把人搞丢了吧?”
“呸!晦气!”圆脸解差一口痰吐在地上,“会不会说话?!明明是他被山洪冲走了!啧,可惜了,还没刮一刮他的油。”
长脸解差挠挠脑袋:“啊?但是没有……”
圆脸解差给了长脸解差一个耳刮子:“没什么没!听着,咱们这样……”
破烂的马车转了方向,绕道去乱坟岗走了一大圈,第二天清晨才到雷音谷谷口。
“来人啊,接人犯了!”长脸解差大喊,将黑心客栈的门拍得咣咣响。
“什么人犯?”门开了,满脸横肉的大汉走出来,到马车旁查看。
长脸解差说:“嗨,你都想不到,双青坪接来的纪无锋,那个锦绣山庄的二少爷。”
布帘掀开,大汉往里一看,皱起眉粗声粗气地问:“死了就算了,怎么还烂了?”
客栈里,“啪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碎了。
圆脸解差懒洋洋地说:“下那么大的雨,山洪给冲走了,等我们找到的时候,已经被不知道狼啊还是熊啊的啃成这样了。”
“啧,麻烦。”大汉把残破的尸体从车里拖出来,丝毫不在意地抗在身上,向客栈里高喊“死猪一头”,便向后院去了。
长脸解差憋着笑想说话,被圆脸解差瞪了一眼,立马不敢动了。
圆脸解差高声喊道:“人送到了,赶紧的给开个收据啊。”
“知道。”大汉远远喊了,随后声音渐低,“……这死猪您要他干什么……”
距离雷音山不远处的一个小村中,这几天村头的老鳏夫家里借宿了一对叔侄,据说是遇到了山洪,勉强活下来的。
晒坪上,几个小孩打打闹闹,一个中年男人从老鳏夫家里出来,送一位大夫出村。孩子们立刻停止打闹,都看了过去。
大夫边走边说:“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有办法,你尽早准备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