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宋襄起身告辞,公主是长嫂,自然也就起了身相送,这一番打岔,院子里的晚宴也就散了,容璧打发着婆子们收拾家伙,看着粗使侍女们在检点碗筷壶杯,显然这些也都是有数的,要一一交回,便假意随口问身旁的婆子:“公主府这边管器皿想来也很是严格,这些都要点数?”
婆子笑道:“自然的,容姑娘从宫里来,想来也见过这排场,那些瓷碗都是汝窑出的,全是冰裂纹的,一套一套都有数的,坏了那是要描赔的,还有刚才世子来新增加的那一套,更讲究,是纯银打造的,一般都是给小辈儿用的,表示尊贵和爱护,那都是要点数清洗后,还回库房去的。”
容璧问道:“这库房,也是和宫里一样,分不同库的吧?”
婆子笑道:“那是自然,宫里内库那肯定更大,咱们府里一总儿都是花姐姐管着呢,都在后院那珍宝院里了。”
容璧存在了心里,看着婆子们收拾好回去厨房,果然用完膳后弋阳公主那边派人传了话,今晚厨房晚膳安排得好,公主很满意,有赏。
婆子们这下也算心服,不管是主子给这位新上任的容姑娘做脸也好,是这位新上任的容姑娘确实能干也好,总之一时半会婆子们暂时都熄了心火,没敢再给容璧使绊子。
接下来几天果然平顺妥当,一头梅香很是照顾,一有什么消息就派了小丫鬟来传话,妥帖又细心。
是个正派人,另外一头花妈妈也很是照顾她,大公主饮食有什么禁忌,第二日果然也找了她细细说了。
虽然容璧知道她其实是心里有鬼,一直以为她带着什么特殊使命,又怀疑她要找机会给自己出指令。
她再也没有提过库房,但这却令容璧感觉到仿佛那是一个令她畏惧的所在,然而平日里看她为人慈祥又亲和,对公主忠心耿耿。
容璧留了心,多留意了下公主府里的仓库。
公主府的库房总设在一个院子内,按类别分在不同楼内,有管金银器皿古董的,有管衣物细软的,有管家具摆件的,有管书籍画卷的,都井井有条,有不同的婆子日常把守看管,又有侍卫日日巡视,任何人需要进库房取东西的,都要登记后,两人陪同点数领取物品,点收无误后当面交接,登记签领。
但花妈妈是内府女官,又深得公主信任,总管所有库房,自然是有所有库房的钥匙。
所以库房里,究竟有什么?
反正是不太好的东西吧?
容璧只存了心,每日却也只是用心当差,倒是连前院都未去过,只日日都在厨房里打转,却藉着这些功夫,在婆子们的闲聊中,听到了公主府里不少细细碎碎的杂事。
她日日不到前面,只专心在厨房,弋阳公主倒也纳罕,叫了花妈妈过去问:“新来那容碧,这几日如何?”
花妈妈道:“都在厨房用心当差,我看公主如今吃得好多了,夜里也睡得沉多了,想来她在备膳上很有些功夫。”
弋阳公主笑了下:“她进宫十年,一直被压在膳房里不得出头,还是这次太子十八岁生辰,皇后急切想找个容貌出众的给太子,没想到宫里略有些姿色的,都已被皇上幸过了,好不容易才从旮旯角里扒拉出这么个被藏了这么久的国色来——依我看,也是个心机深沉的。”
这几日,她已让人查了下容璧的背景,倒真的是一些儿背景可疑都没有,到公主府上这些日子,看着也是安分守己,竟然一丝不错,连内院的门都没有出过。
但越是这样一丝儿不错,越可疑。
花妈妈还在好奇问道:“既是给太子的,怎的到公主府当差了?”
弋阳公主冷笑了下:“太子一贯不会收用这些的,自然是想法子打发走,这奴婢心里清楚太子嫌恶她,大概是要想办法从我这儿另辟蹊径接近太子罢了,这样容色,能没别的想法?”
花妈妈小心翼翼问:“她是皇后的人?”
弋阳公主漠然道:“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是我们的人——太子势单力孤,骆后打的什么主意谁不知道,父皇又是那样不问俗事,日日醉心修道的样子,咱们不得不防。”
花妈妈闭嘴了,弋阳公主想了下却又转头叫人吩咐道:“听说京城新来了个戏班子,里头有个武生耍得极好棍子,去替我后天请来园子里唱两天戏,再请人去宫里请太子有空来看戏,嗯,下个帖子给郑探花,就说我听说这戏唱得好,请他来看。”
花妈妈默默不说话,弋阳公主却笑道:“只希望这武生不负美名——许多美男子都不过是小老百姓没见识,真见到了也就那样,嗳,可叹也没几个能入眼的。”
花妈妈战战兢兢道:“公主——不若请皇上另赐一门婚事……也省得如今孤单……”
弋阳公主嫣然一笑:“再嫁哪有如今自在?如今还不是美男子任我挑?再嫁人,多个夫君指手画脚,指不定上头又有公公婆婆,岂不是又跳入另外一个牢笼?”
花妈妈低下头,她一贯老实忠厚嘴拙,弋阳公主也没在意,只是起了身去卸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