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丫头不许动!谁让你躲了!”
眼看着白飞鸿一甩衣袖卷走了点心渣子,没让它们落在脸上,这只鸟顿时不乐意了,扑棱扑棱跳起身来,虽然只有一只脚,却一点也不妨碍它蹦跶得比四只脚的兔子都欢。
白飞鸿:“……”
好吧,它就是故意的。
“老子活得好好的,有吃有喝有软软的窝好睡,闲来没事还能去外面飞两圈,不许你用那种‘你好可怜’的眼神看老子!”
比翼鸟……啊不,蛮蛮一边瞎蹦跶,一边叽叽喳喳地发起火来。白飞鸿没有见过别的比翼鸟,不知道别的比翼鸟是不是也这么吵,但蛮蛮叫起来的时候直胜得过八百只鸭子,硬是吵得白飞鸿都觉得自己头痛了起来。
“单着怎么了!没对象哪里可怜了!我单着高兴的很!我乐意!我骄傲!”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命的奇迹,蛮蛮倒当真靠着一边翅膀飞了起来,虽然飞得歪歪扭扭,拼命扑棱翅膀的样子也有点可笑,但它确实是飞起来了——不仅飞了起来,还飞到白飞鸿面前,用尖尖的鸟喙啪嗒啪嗒去叨她的脑袋。
“不许瞧不起单飞的比翼鸟!就算是比翼鸟也有单着的自由!再说我才单了一百年哪里可怜了——希夷他单了██万年呢!!!”
一只手灵敏地捏住了蛮蛮的鸟喙。
希夷站起身来,面上难得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神色。
“好了。”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叹气了,“别太欺负她。”
“唔唔唔咕咕咕咯咯咯!”
蛮蛮挥舞翅膀的动作更加用力,甚至拍出了残影,白飞鸿恍惚在空中看见了“你只是因为我说你单了██万年在心虚而已!”几个大字……幻觉吗?
希夷当真叹了口气,捏着尖尖的鸟喙,把蛮蛮拉到自己面前来。
“不许欺负她,懂吗?”
他的语气很淡,但蛮蛮拼命扑棱的翅膀一下子就停住了。
希夷松开手,青背赤腹的比翼鸟扑通一声掉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好,生得太肥,肉嘟嘟地往地上这么一摔,整个摔成了一只圆圆的鸟球球,生生摔出了“嘎”的一声。
重复一遍,“嘎”的一声。
白飞鸿:“……”
虽然她没有见过别的比翼鸟,但她衷心希望,不是所有比翼鸟都像这只……一样。
实在太丢人了……不,太丢鸟了。感觉自己对神话生物的美好想象……已经完全粉碎了呢。
“不必在意蛮蛮的话。”
希夷抬起手来,也不见他掐了什么法诀,地上的渣子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抬起手来,替白飞鸿理了理方才被蛮蛮叨得乱糟糟的鬓发。
“只是太华峰上一直很少有人来,它有些太兴奋了。并没有讨厌你的意思。”
“哼!没有人来是谁的错啊!不都是希夷你不肯见人吗!整天就坐在那里发呆,也不和人说话,也不出去走动,别说收徒弟了,就算是卓空群亲自来见你,你也不愿意见他!这么多年也就只有闻人歌和这个小姑娘上得山上来,也不知道你一天天在那坐着到底有个什么劲儿!我都无聊到睡着了!”
蛮蛮一叠声地抱怨着。而后,它再度扑棱扑棱翅膀,吭哧吭哧地飞到白飞鸿的眼前来,趾高气扬地绕着她转了一圈,纡尊降贵地落在了她的肩上。张开自己仅有的那只翅膀,以一个哥俩好的姿态搂住了她的脖子。
“好姐妹。”它很是亲昵的说,“给我整点别的好吃的呗,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年在希夷这里过的什么日子,他平日连水都不喝的,你敢信?老子刚出生那阵子差点给他饿死,见了你以后我才知道人间烟火的好处,好姐妹,求求你了,多给我带点好吃的吧!”
说着说着,这只鸟还十分自来熟地靠到了白飞鸿的耳边,用一种它自以为很小声,实际上只是从八百只鸭子变成了四百只鸭子的音量,在她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而且我偷偷告诉你,希夷也很喜欢吃你带来的点心。虽然他每样都只吃两三口……但对那家伙来说是极限了!你都不知道,你来之前,这家伙真的什么都不吃!”
白飞鸿:“呃……”
她看了一眼希夷的脸色。
但希夷的脸色什么也看不出,她只好又将目光转回了肩上的比翼鸟。
“虽然你叫我‘好姐妹’……但是我能冒昧问一句吗?”
她用指尖轻轻推开了靠得过近的小鸟,语气中颇有几分慎重。
“您……是公是母?”
“是雄鸟。”希夷代为回答。
“哦。”
白飞鸿瞬间把这只鸟从肩上推了下去。
公的和我充什么姐妹?!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那只臭鸟第二天硬是扒拉着白飞鸿的头发, 非要和她一起去学堂。
“哎呀妈呀可憋死我了。”
都不用白飞鸿问一句为什么,蛮蛮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诉起苦来。
“姐妹,多亏有你!太华峰上风太大了, 我自己一只鸟实在飞不出去, 希夷那家伙又一千年不下山一次, 实在指望不上。没想到那个冷若冰霜心如木石的家伙也会收徒弟,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商量一下, 以后你出去的时候也带上我怎么样?”
而希夷似乎对蛮蛮一连串对他的控诉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只在白飞鸿投来询问的目光时, 对她微微颔首,神色淡泊。
“随你。”他只这样说。
于是,白飞鸿就顶着一只鸟进了学堂。
并且引来了一大群人的围观。
“青背赤腹,一翼一目……难道是比翼鸟?”
“天哪,居然还有活着的比翼鸟吗?天哪天哪, 我可以摸一下吗!”
“让我看看!我也要看看!哇!是真的!是真的比翼鸟!”
“不愧是太华峰主的弟子!竟然连比翼鸟都能做灵宠——好羡慕, 我也想要!”
……
白飞鸿艰难地解释了半天“这的确是比翼鸟但不是我的灵宠”“是的比翼鸟很少见所以这是最后一只了”“太华峰收徒不发比翼鸟,灵兽也不”“这鸟的脾气不是很好, 我建议你们不要摸”“手, 手放下去, 不然一会儿被叨了我可不管”……好容易才从人堆里挤出去,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稍稍喘口气。
最可气的是,这只臭鸟全程都故作高深闭着它那一只眼睛, 在她的脑袋顶上装死。那副样子真是很有欺骗性,骗到了不少纯洁的孩子像昨天的她一样, 对它心怀怜爱,深感感伤。
感伤个鬼啊。
看着同门们一脸“天啊最后一只比翼鸟好可怜好心疼我能不能抱抱它”的样子, 白飞鸿只能微笑着拒绝在拒绝,同时仰起头来,无语问苍天。
唯有花非花冲破重围,靠在她身边,用手指戳了戳蛮蛮圆滚滚的肚子,笑眯眯地道破了真相。
“这鸟这么肥,平日一定吃的很好吧。”
“嘎!!!”
原本在那装模作样的死鸟顿时坐不住了,它一跃而起,用仅有的那只翅膀用力抽在花非花头上,只听见“啪”的一声,无比响亮。
“你才肥!老子这是丰腴!丰腴!!!”
“……………………”
从听见那“嘎”的一声起,整个学堂就变得鸦雀无声,唯有那振聋发聩的“丰腴”两字还回荡在死寂的空气中,震出绕梁三日的余响。
白飞鸿感觉到一丝微妙的欣慰。
很好,这下大家都和昨天的她一样了。
不管怎么说,蛮蛮都教会了她宝贵的一课——那就是永远不要因为某人(?)的族类,先入为主地做出片面刻板的认定。至少,也要等到亲自和对方交谈之后,才能稍稍了解到对方究竟是一个什么玩意儿。
她希望今天在这的每个同门都能学到这宝贵而生动的一课。
“怎么都在这发呆?”
云间月抱着琵琶从外面走了进来,颇为奇怪地看了一下傻成一片的弟子,大概是因为云家人身怀龙血,自身即为异类,她对于白飞鸿头顶这只比翼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扫了一眼,便如常步入了上方的莲座。
“今天我们来继续修习乐理。上课。”
……
……
……
等到乐理课结束之后,常晏晏便悄悄溜到白飞鸿桌边来,从一旁扯了扯她的衣袖。
“飞鸿姐姐,你听说了吗?”她凑到她耳边,小声对她说,“空桑陆家的二公子要来昆仑墟了。”
白飞鸿怔了一怔。
空桑陆家的二公子。
——是云梦泽。
“我没听说过。”
这些日子,她全神贯注于剑术修炼,每日不是在学堂上课,就是在藏书楼读经,太华峰练剑,便是连不周峰也很少回,更别提与旁人八卦闲聊。是以,在常晏晏这么说了之后,她才恍然大悟,为何这些日子她常常能在昆仑墟看到一些身着华服美饰的人们来来去去——仔细想来,这种略显招摇的华丽,确实是空桑与少海的风格。
那些人大抵是在为云梦泽的到来做准备吧,空桑的仪礼素来繁琐,又很重排场,也难怪就算只是到昆仑墟客居,也要先里外安排一番。
只是
“这个时候,云梦泽来空桑做什么?”
白飞鸿感到困惑。
“先生没与飞鸿姐姐说吗?”常晏晏露出了些许讶异之色,“据说那位二公子一出生就继承了极为浓厚的龙血,但是龙血暴烈,发作起来格外要人命,是以他自幼便体弱多病。就算是灵山十巫也没有什么法子,云夫人才想到来寻先生,希望先生能有什么办法。”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白飞鸿喃喃,而后也没有留意常晏晏的神色,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前世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
她依稀记得,似乎也就是这个时候,云梦泽的龙血发作得格外激烈——以人身承受真龙血脉绝非易事,自古以来,少海云家因为这样而夭折的婴孩就不在少数。而云梦泽所继承的龙血之浑厚,即使在云家也称得上罕见。就连灵山的大巫也为之感到棘手。
在那时,闻人歌为修补她破碎的经脉,特意前往空桑去求陆家所独有的一味灵药。
于是,两方一拍即合,陆家以灵药为报酬,将幼子托付给了闻人歌,这位天下第一的医修。
为了保持灵药的药效,也为了就近医治,闻人歌一并带上了年幼的白飞鸿。
而这一世,因为魔修没有得逞,她没有受伤,闻人歌也不需要去空桑求药——所以变成空桑陆家主动将幼子送到昆仑墟来了吗?
“飞鸿姐姐……认得那位二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