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唐宁放下用以转移自己注意力、缓解焦虑和抑制叫喊的刺绣的时候,唐宁就该知道,朋友的陪伴同样是解决他因突变情况而焦虑不安的良药。
此刻即便他自己不察内心真实情绪,不过在秦施彰看来,唐宁是开心的,那是没有回避眼神、没有回避情绪的自然笑容。
九月底的天气还很暖和,几人吃着聊着也就忽视了时间,等到突然来电将几人的谈话打断时,早已过了寝室关门的时间,这个时候若是还想进寝室楼,就得把宿管阿姨给喊起来。
唐宁从地垫上站起,把买回来还没拆封的地毯拆开铺上了。
“新的。”
唐宁说完看了眼秦施彰,见人没反应又补了一句:“嫌弃。”
秦施彰按揉着太阳穴,他得整理整理唐宁是想表达什么。
唐宁铺好地毯后,再次出声:“将就一下,能睡下。”
贾奕和丁武对视一眼,试探问道:“这是希望我们留宿?”
秦施彰看着唐宁从衣柜里拿出来几个枕头,点了点头:“估计是这个意思,让我们不要嫌弃,这是新地毯,将就着睡一下,地毯也不小,我们几个也能睡下。”
唐宁的床是张单人床,就算唐宁同意四个人一起挤着睡,那也挤不下。
几个大男人也没那么讲究,简单洗了个脸洗了个脚就躺下了。关灯后,就在秦施彰几人都以为唐宁会去自己的单人床上睡觉的时候,唐宁拿着枕头,在三人最边上躺下了。
朋友该是如此吧?唐宁看着黑暗之中的天花板。
很新奇地体验,他现在应该是怎样的心情?
唐宁闭上了眼,脑海里出现的是写着两张大大的“快乐”的图片。
秦施彰出声问道:“在笑什么?”
唐宁没有回答。
笑声会传染,贾奕和丁武证实了这一点。笑声之后,谁先睡着的无人知晓。
这一夜的小聚餐,就像一个契机,将四人的关系拉得更近不说,也让唐宁在还未察觉之时感受到了友情的温度。
虽然患有轻度阿斯伯格综合征和学者综合征,但唐宁不是傻子,即便真正发自内心去认知一些情感、去全然准确地表达自己的内心,他依旧存在障碍,但人说到底还是社会性生物,在接纳唐宁的群体之中,他会愈发被社会性所疗愈。只要他拥有始终接纳、包容、聆听他的社交关系,也能够慢慢做到接纳、包容、聆听别人。
……
“什么salute绣法?你们国家的绣法?”
罗尔在询问了研究生学长后,也没有得到满意答案,只得暗骂好友连传达一个信息都不能先自行确定好准确性后再告诉他。
正巧碰上唐宁四人来系里上课,罗尔从唐宁还在上楼梯的时候就注意到他,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学弟你要是对钱教授的课程感兴趣可以去图书馆找找她的书,虽然没有听说过你说的那个‘致敬’绣法,不过钱教授研究过华国的很多民间工艺和绣法,她最擅长的绣法名为‘三闾绣法’,虽然不是你所说的那个绣法,但是你提到了钱教授,我只能想到这个。”说话的就是罗尔所询问的研究生学长,也是有缘,这人也是钱教授生前带过的学生肖鑫彦。“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肖鑫彦腾出一只手,接了电话:“不不不,我没入围prds,试试十月份的tc吧,正好我手上还有一个系列的成衣……行,我没学多少,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现在她所教过的学生里掌握最多的应该是……”
肖鑫彦压低了声音对着电话那头说出了现院长眉梁兴的名字:“毕竟是老教授的首徒,肯定比我们这些学生学到的东西要多……嗯,这就得看对方拿出多少诚意了。”
“打扰你了,学长。”罗尔对肖鑫彦说道,注意力仍旧放在路过他走进教室的唐宁身上。
肖鑫彦手上提着被防尘袋罩着的成衣,朝罗尔点了点头就走向了通往一楼的楼梯间。
罗尔和唐宁虽是同一个专业,但并不在同一个班,不过有些课程是一起上的,他与唐宁碰面的机会并不少。
走进教室后,看到唐宁身旁的秦施彰,罗尔准备走向留学生小团体座位的脚步硬生生拐了个弯儿,朝着唐宁几人走去。
“downey,你要报名今年的tc吗?”
唐宁没有抬起头去正视罗尔的眼睛,但点头回应了他。
罗尔想要询问钱教授以及唐宁的设计作品中的刺绣工艺是否是‘致敬’绣法,‘致敬’绣法又是否真叫这个名字,刚刚那个学长所说的很难发音的绣法又是什么,是否起源于正则镇。
他想问的内容太多了,但他很清楚,唐宁是没办法一次性流畅又准确无误不带任何令人误会的话语去向他清晰解释的,只得将口间的问题再次咽下。
唐宁在罗尔转过视线,准备走回自己的位置上时,快速扫过对方的脸,但这一次唐宁没有顺利在脑海里找到罗尔现在的表情对应的情绪图片。
“你和我一样?”
就在罗尔快要走过唐宁这一排的座位时,他开口了,尽管说的话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
罗尔停在座位旁,看向坐在唐宁一旁的秦施彰,秦施彰正撑着脑袋,看了看唐宁又扭过头看向罗尔,恍然大悟道:“可能看出你一直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让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别一直那眼神‘骚扰’他,又不说明原因,搞得像你也有交流障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