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匀霁醒来的时候,天虽然还亮着,但已然不是上午的气氛。
此时她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手机也正正地放在枕边。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她怎么会“睡”了这么久?连头也跟着晕乎乎的。
不仅如此,她还觉得房间里特别热,额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是因为快七月的缘故吗?
她支起身子,脑子里飞过很多事情,考试、约定、江渡岳……
每件事、每个场景都在冲撞着她的神经,让她觉得头痛欲裂。
她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待耳鸣声逐渐削弱,才缓缓地下了床。
正当她准备走出房间的时候,指尖刚刚触碰到金属门把手,就被狠狠的烫了一下。
“嘶!”
她猛然清醒,倏地收回了手指。
怎么会这么烫!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门外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
沈匀霁霎时怔住了。
这声音仿佛是来自于她的记忆,是那样熟悉,那样深刻,让她永生难忘。
这是火焰燃烧的动静。
她定格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转身拿起手机给萧司机打去了电话。
嘟——
嘟——
无人接听。
萧司机平常都是秒接电话的,今天怎么会这么奇怪?
察觉事情蹊跷的沈匀霁果断地拿起被子,用它裹着门把手,扭开了房间的门——
就在那一刻,呛人的烟味冲进了她的鼻腔,四现的火光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停顿,又退回了房间。
空气炙热,可她却好像出于极寒之地,不住地颤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冷汗也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都没看是谁打来的,便立刻接起电话。
那端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沈匀霁,我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
今天沪市特别炎热,下午烈日照射,路上连车都没有几辆。
某处不起眼的写字楼下,一辆黑色的低调商务车缓缓驶进了大门。
车内后排坐着一个男人,他眉目冷冽,眸中毫无温色,俊朗的轮廓清晰又深刻。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整齐而肃穆,强大的气场让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突然,驾驶座上秘书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江总,是李虎打来的电话。”
江渡岳蹙了下眉梢,道:“接。”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李虎嚎道:“江总!不得了了!夏知鸢在机场被你爹的人带走了!把我兄弟都打进医院了!萧司机现在也联系不上了!”
江渡岳一凝,立刻示意秘书把电话给他。
“你现在在哪?”
“我在去沈小姐住的地方的路上,但是我这里过去好远,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你知道我爸的人和夏知鸢去哪了吗?”
“目击者说他们都朝沈小姐住的别墅的方向去了!”
江渡岳瞬间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吼道:“停车!”
秘书吓了一跳,赶紧照做。
江渡岳斩钉截铁道:“调头,去别墅。”
秘书有些犹豫:“江总,马上要见的是最重要的一位股东。眼下您父亲以为您已经遇难,这位股东才没被骚扰,顺利地出来与您秘密会面。这机会若是抓不住,明天的股东大会您会输得一败涂地啊!”
江渡岳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日子他去拉拢股东会的人,基本全都遇到了父亲的阻挠,有些人还甚至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以至于他开的条件再诱人,都没能全部谈下来。
所以他才想出假死的下策,暂时模糊父亲的视野。
而马上要见的这位股东,不但是重要持股人,也是这次股东大会成功的关键。
秘书见江渡岳没有回话,壮着胆子劝道:“您再考虑考虑……”
“调头。”
江渡岳沉声道,语气不容置喙。
“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
房间内的温度直线上升,
沈匀霁拿着手机,不确定地问道:“夏知鸢?”
夏知鸢自问自答:“呵呵,都能听出我的声音啦?也是,咱俩见面次数也不少了。”
沈匀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你放的火?”
“是啊。你看看窗外。”
沈匀霁快步走到窗户旁,向外一探,只见夏知鸢正站在楼下朝她挥手,脸上的笑容十分瘆人。
而在她旁边,还站在许多黑衣壮汉,可全是陌生的面孔。
这些不是江渡岳派来保护她的保镖。
夏知鸢看着她,慢悠悠地对着话筒说道:“沈匀霁,现在一楼都已经烧起来了,你要么穿过火海,要么就从窗户跳下来吧。”
“不过,”夏知鸢停顿一下,“这是在你想活命的前提下的两种选择。”
“什么意思?”沈匀霁冰冷的语气中夹杂着怒意。
她现在待着的房间是别墅的二楼,由于一层挑高很高,二楼离着地面也有七到八米的距离,而且房屋周围的灌木也已经烧了起来,摔下去不是残就是伤,还要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壮汉,须头须尾平安离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夏知鸢对于她的反应感到意外:“沈匀霁,你有没有心啊?你还真想着要活下去啊?”
沈匀霁没有回话。
夏知鸢似乎能感受到沈匀霁冷静的目光,表情逐渐癫狂:“哈哈哈哈,江渡岳真是个傻逼哈哈哈!他要是知道你居然有脸独自苟活下去,会不会气得从海底跳出来呀!”
“你……”沈匀霁瞳孔骤缩,“是你杀了他?”
夏知鸢笑得话都说不清楚:“哈哈哈,当然不是,他是因为你才死的呀!哦,我刚才说错了,我也不知道他在不在海底,听说他车子的驾驶座烧的一干二净,可能他已经成灰了吧!”
沈匀霁浑身都在战栗,她猛然转身就要朝外走。
她顾不上烫不烫,伤不伤了。
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下楼,她要为江渡岳报仇!
可是夏知鸢却好像看穿了她,说道:“江渡岳的命是你害没的。他为了你,得罪了自己的父亲,想拉拢股东把江恒踢出恒润,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陪他一起上路吧。”
她的话像是千万根针扎进了沈匀霁的心脏,疼得她动作一顿,钉在了原地。
可夏知鸢仍觉得不够,残忍地补充道:“江渡岳那么爱你,他一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
接着,不等沈匀霁回应,她就挂断了电话。
为了我……
黄泉路……
沈匀霁听着单调的嘟嘟声,好像听到了审判一样,僵直地站在那儿。
江渡岳,真的死了。
这个念头宛如拓印,在她脑中一点点变得清晰。
哐当。
。
手机掉落在地板上。
沈匀霁却不再有力气拾起。
外面的烟味已经通过门缝漫了进来,点点火苗也跃进了她的双眸,可她却挪动不了步子。
她惝恍地朝四周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书桌上的复学通知书。
此时它已经和日历一起,被窗外蔓延进来的火势点燃,像是一团烟火般烧了起来。
沈匀霁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圣诞节那天晚上,江渡岳在沙滩上为她点亮的星星仙女棒。
她忽然笑了。
这一切,都无力回天了吧。
她的心静了下来,像是停止了跳动一般。
她突然像是被抽去了骨头,摇摇晃晃地有些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