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极小,若一枚钉,钉进扇面。
扇子霎时分崩离析。
赵怀远突然呕出一口鲜血,一个踉跄,叫徐偈踹翻在地。
那一刻,嗡鸣震耳,水面剧撼,漫天雨落。
溃散的劲气犹如摔碎的玻璃,带着刃,四面八方向漩涡中心的章圆礼涌来。
而徐偈已来不及抽身。
一道身影忽踏水而来,将章圆礼腰间一环,顷刻带离了水面。
水面仿若炸开了锅,在水下埋伏多时的将士仿佛得了号令,呼啦啦涌出水面,将赵怀远困在亭中。
徐偈当先追着章圆礼而去。
岸边众人的眼睛皆黏在章圆礼手中,只待他落地,便一拥而上,抢夺玉锁。
章圆礼却喝道:“云霄!毁了吗?”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诸位好汉,藏宝图已毁于我手!诸位且看!”
李云霄忽将段成数块的玉锁扬于空中,在众人怔忡间,落地,粉碎。
章圆礼大笑落地,将手中皮布包一抖,里面空空如也。
紧接着,堤岸的水下涌出无数将士,将章圆礼、李云霄及救他之人团团护住,兵刃直指武林众人。
“宣武节度使在此!尔等还不退散!”众将士齐声高喝,声若洪钟,震向众人。
救章圆礼之人扬了下手。
将士霎时寂静一片。
“今日前来,乃由断剑山庄相助,设伏捉拿魔域魔主。现首恶已伏,诸位速速散去,莫再起争端!”
众人仍在踯躅,现而今真正见过藏宝图的唯剩断剑山庄二人和被伏的魔域魔主,他们不甘得盯着或跪或站的三个人。
宣武节度使突然笑了,“毁藏宝图,既是李庄主之意,亦是朝廷之意。宝库宝物不日将收缴国库,冲为军资、粮饷及赈灾抚乱之资,尔等若再敢肖想宝藏,以谋反论!”
将士的兵甲染了日光,冰冷的,矗立在人群与三人之间。
人群被兵刃晃花了眼,晃乱了心,晃慌了胆,渐渐,若鸟兽散。
只余徐偈站在人流中,向章圆礼望去。
朱邪鹏亦察觉到他,低头问章圆礼:“那人是?”
“徐偈。”
朱邪鹏当即了然,似笑非笑地看向徐偈,兵者若鹏展翼,向两边退开,朱邪鹏当先走了过来。他懒洋洋地伸手一拱,“齐王殿下,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徐偈却仍在看章圆礼。
赵怀远已被押解至岸上。
章圆礼亦来到朱邪鹏身旁,在徐偈面前站定,却不看他,“表哥,首恶已伏,山阴魔域其他余孽,该当如何?”
朱邪鹏声音冰冷,“抓起来,一一审讯,有罪伏诛,无罪释放。”
章圆礼点了点头,来到赵怀远身旁。
赵怀远浑身湿透,被绳索铁链紧锁,狼狈地跪在地上。
章圆礼看了他片刻。
“你的仇,我替你报了。”
赵怀远浑身一震,倏然看向章圆礼。
“你手底下的人命,也需你亲自去偿。”章圆礼顿了顿,“师兄,我救不了你,也不想救你。你……若有什么未了心愿,我替你去还。”
赵怀远忽然嗬嗬笑了起来,他愈笑愈大声,震得身上铁链哗哗作响,他看向章圆礼,眼中既凄且疯。
“章圆礼!你为何——今日才来寻我!”
“你为何!不早来寻我!!!”
章圆礼心头一震,却被揽入一宽阔的怀中。
“走吧,小圆。”
是朱邪鹏。
“冤有头,债有主,他自己造的孽,合该他自己偿。”他厌恶地瞥了地上的人一眼,揽着章圆礼向一旁走去。
章圆礼忽然抬头,电光火石般,看了徐偈一眼。
只一眼,他陡然回神,霎时收回了目。
却深深刺进徐偈心中。
他看得懂那个神情,那是想依赖,而不能。
徐偈连忙上前一步。
将士忽而一拥而上,呵斥着,将他和章圆礼隔开。
朱邪鹏附在章圆礼耳畔低语了几句,章圆礼点了点头。朱邪鹏一扬手,一辆马车驶了过来,章圆礼叫人扶着,上了马车。
朱邪鹏转身来到徐偈身边。
“齐王殿下忽临亳州,在下前无准备,实乃不周,不若下榻寒舍,本使定尽心招待,令齐王满意。”
徐偈望着眼前的宣武节度使。
此人比自己年长不少,比起自己,他已沉淀出睥睨众人的上位者气息。
徐偈垂下眸,“多谢节度使款待。”
“请?”
“请。”
第17章
徐偈和朱邪鹏上了马,章圆礼的车马已在远处等待多时,朱邪鹏喊了声启程,便浩浩荡荡向着节度使府邸逦迆而去。
章圆礼的车马高阔奢华,重重帘幕密密实实,一路皆未掀动分毫。章圆礼方才欲说还休的眸,搅动着徐偈的心,他有满腹之语,却叫这帘子隔着,欲坠欲沉。
沉到极致,他反而冷静下来。
那一晚大雨,这两日别离,叫他……受委屈了。
不,或许更久。
回想种种,他分明以为自己知道他的身份的。自己几次三番提及要去洛京,是否每一次,都伤了他的心?
他想到与章圆礼树上共饮,章圆礼陡然落泪,却又拭干净和自己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