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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像他们今晚这样,肩并肩挨着,一起看的吗?
    “再说吧,”江冉的角度看不出梁季澄面色有什么变化,声音也无波澜,“我最近都很忙。”
    “知道,优等生嘛,又不像我们这些人。”山猫说着,身体微微前倾趴在摩托车的仪表盘上,一只手勾了勾梁季澄的衬衫扣子,一个极尽暧昧的动作。
    江冉死死盯着那只手,第一次产生了想把一个人的爪子剁下来再切碎的暴力念头——当然他没那个胆量,于是懦弱地选择了忍让。
    “说好了啊,过两天去我那儿。”山猫悠扬地吹了声口哨,临走还拍了下江冉的肩膀,“拜啦弟弟。”
    说罢他骑着摩托扬长而去,轰鸣声掀起一路尘土。
    两个人在余下的淡淡汽油味里相对而立,少时,梁季澄推了江冉一把,“你回去吧。”转身便要离去。
    他没走成,被人紧紧拽住了衣服,江冉不说话,也不松手。
    “干什么,”梁季澄再次展现出那张熟悉的,不耐烦的脸,“我说了这事你别管,听见没有!”
    他把江冉的手指用力地一根一根掰开,没再看他的脸,匆匆上了楼。
    梁季澄知道江冉不会走,他就在楼下,也许他会在听到关门声之后一个人在黑暗的楼道伫立许久。他能想象到江冉的样子,他可能会无助,会不知所措,就像过去数不清多少回那样。想到这,梁季澄的心像被松针扎过,闪过一阵短促的痛意,他下意识攥紧了楼梯的扶手。他们看不见彼此,就这样在黑暗中博弈,试探着对方的底线。三分钟后,梁季澄还是赢了,他等来了纸片似的脚步声,江冉的脚步声永远是轻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卑微和小心翼翼。梁季澄松了口气,快步走完余下两层,用钥匙开了门。
    刚拉开一条小缝,他的手就停住了,客厅的灯竟然亮着——都几点了,梁老太还没睡。
    梁季澄脑子一团乱,但又不能装没看见,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怎么还不休息?”
    梁老太瞪着他,“你上哪里去了?”
    “看电影啊。”
    “和谁?”
    “江冉。”
    “我问你,”梁老太手指着他,“你刚才在楼下是同哪个在一起?”
    “就江冉嘛,你认识的。”
    “你莫要唬我!”梁老太猛地拍了下桌子,把杯子里的水都震的洒出来,“我都见着了,那个开摩托的油子,是不是你认识的!”
    “你见着你还问我!”梁季澄脾气也上来了,“我说了你莫管我的事,你又不懂!”
    “我不管你哪个还要管你!你还想让你那死鬼亲妈管你,我告诉你你是我孙子!我管你天经地义!”
    “那你管啊!”梁季澄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像身陷囹圄的困兽,倒把梁老太吓住了。
    “你要管我,你早干什么去了!”他声嘶力竭道,“我小时候你怎么不管我!老师要家长上学校的时候你怎么不管!我肚子饿的不行你还在外面和人家吵架的时候,你怎么不管!你现在要管我,我告诉你,晚了!”
    他近乎宣泄地吼完这段话,没有等到梁老太更加疯狂的回应,她只是有些呆滞地看着他。而她的神色——梁季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神色,或许是疑惑,而更多的是茫然。
    梁老太回了自己房间,剩下梁季澄一个人在客厅,他也想走,可是双脚像被粘在地上,怎么都抬不起来。
    迟来的不安和愧疚后知后觉将他包围,他忍不住想——我是不是过分了。
    梁老太不算一个很好的家长,甚至连合格线都够呛能达到,但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梁季澄很早就认清了这个事实,但此刻想到这件事还是让他无法自制地慌乱起来,他挣脱了脚下的桎梏,先敲了敲房门,然后小心把门推开。
    梁老太背对他而坐,她身上穿了件白底带花纹的褂子,这衣服在梁季澄的记忆里存在了很多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她的背佝偻着,身材像大多数老人那样肥胖而臃肿,花白的头发上夹着一只极不符合她年龄的桃红色的卡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骤然看上去有些可笑。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衰老不过一瞬间的事,而梁季澄也是在瞬间意识到的。
    奶奶老了。
    他再也不能将眼前这具迟暮的躯壳和那个在菜市场大杀四方的战士联系起来,因为她老了。
    短短几分钟内,梁季澄一向聪明的大脑被这一系列早已知晓却又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的猝不及防。
    他缓步走过去,梁老太的膝盖上摆着一张照片——是他父亲的照片,穿着白衬衫,灿烂的笑容绽放在那张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
    这让梁季澄本来想说的话又一下成了空白。
    梁老太没有动,像是根本没有察觉梁季澄的到来,过了好久她才叹了声气,“我想又宁了,就拿出来看看。”
    在梁季澄的印象里,这还是奶奶第一次用如此正常的语气和他说话,他不知道该回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梁老太从来不肯告诉他,他的父亲,自己的儿子究竟是因何自杀的,梁季澄曾经问过很多次,统统被她以小孩子不懂莫要乱问堵回去了,他能从梁老太口中得到的,只有对亲生母亲的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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