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靠在病床头,毫无病容,反而精神矍铄,似乎是觉得没有在沈黎清面前伪装成病人的必要,他弯起嘴角笑道:“黎清怎么突然过来,也不说一声”说完,他看向站在门口的几名保镖。
明明是温和慈爱的语气,却透着一股压迫感,令站在门口的几名保镖下意识地心脏一紧,生怕自己决策失误要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华老若是真动了怒,后果没人能承担得起。
刚刚想拦着沈黎清的保镖哀怨地看了身旁的机灵鬼一眼,但出色的人品让他没有立刻出卖自己的战友,反倒是战友先慌了,结巴道:“华老……”
沈黎清替他圆场道:“是我没让他们先知会您一声,我说我是来找观庭樾的,他们不敢拦,华老您别介意。”
华老点点头,显然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微笑说道:“听庭樾说,你最近在工作上很投入,年轻人有干劲,爱拼是好事,但也得注意身体。”
“华老说得是,我记下了。”沈黎清将礼品袋放在柜子上,没有任何要走进来和华老套近乎的意思,他站得笔直,眉眼谦逊,却着实没什么光彩。
“这么拘谨做什么,你和庭樾结婚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华老笑眯眯地道,“当然,等收了红包再改口也不迟。”
沈黎清扯了扯嘴角,笑容十分勉强,心想着这红包怕是用不着了。
观庭樾向来心思缜密,哪怕沈黎清低着头,他依然看得出沈黎清的敷衍和抗拒。
眼底的锐利光芒一闪而过,他朝沈黎清走过来,低声问:“不是要在公司加班吗?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沈黎清无声地攥紧掌心,绵密的汗在掌纹中汇聚,冰冷发潮,蜷起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用力,在掌心掐出了血痕。
“哦,我故意的。”沈黎清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演技能这么好,他觉得自己若是有天真的落魄了,说不定真能去娱乐圈混口饭吃。他抬起头看了观庭樾一眼,说:
“华老住院这么久,我一直也没过来。而且我们好几天没见了,就想着过来看一眼。”
他觉得自己的面色应该挺正常的,只是面部肌肉有些僵硬,所以他揉了揉自己的脸,又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我这段时间加班憔悴了不少看来不能再这么熬夜了。”
观庭樾皱了皱眉,“那就别回公司了,我送你回家。”
“别。”沈黎清后退半步,看了看华老,淡声说:“华老一个人在病房,你在这多陪陪他,我跟手底下的人说好了一会就回去,我得走了。”
观庭樾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我送你。”
沈黎清慢慢地将手腕抽离出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说完这句话,沈黎清同手同脚地走出病房,胸腔里的氧气消耗殆尽,他脚步飞快,像是后面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在追他一样飞速走进电梯,紧接着靠在电梯间的墙壁上大口地喘气。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
原来之前的争吵都不算什么。之前的每次,他要么愤怒,要么伤心,情绪激烈如火山喷发,收也收不住。可是当他亲身直面真相的这一刻,却没有了那些翻涌复杂的情绪,灵魂仿佛被抽走了,氧气随着流失,他甚至连思考都觉得疲惫,身体更是从来没有如此沉重过。
陌生的变化让沈黎清有点措手不及,他突然有点害怕,害怕的是不知道这种感觉会持续多久。
从医院出来,谷啸正穿着皮夹克靠在门口等他,看了一眼沈黎清的脸色,他眼皮狂跳不止,脱口而出:“卧槽你这脸色,是不是低血糖了我兜里有几颗胖大海,你要不先吃两颗”
沈黎清不知道自己的面色灰败到了这种程度,简直像个死人,要不是谷啸打开了手机的自拍摄像头将屏幕对准了他,他还以为自己看上去挺正常,至少挺冷静的。
“我没事。”沈黎清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
谷啸纳闷地看着他,虽说沈黎清来医院的时候看上去心情也不是太好,但他也没多想,毕竟来医院探望病人总不至于欢天喜地的,但从病房出来之后脸色差成这样,他都怀疑华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过他是个精神科医生,就算出事也不会通知他。谷啸眼皮一抽,问道:“是不是华老状况不太好啊?哎我说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们医院的水平挺好的,再者说年纪大了身体总会有点毛病的,早发现早治疗,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
“跟华老没关系。”沈黎清的声音有点沙哑,眼珠转都没转,配上青灰的脸色,在谷啸眼里就跟个僵尸似的。
“……”谷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好。
沈黎清看了他一眼:“有烟吗?”
“有。”谷啸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递给他,发现沈黎清楞楞地看着自己,“你连火也没带啊,怎么着,你这是要戒烟”
沈黎清没说话,接过他递来的打火机,咬着烟把火打着了。
谷啸看他跟个流浪汉似的一脸沧桑,也就得亏他长了张好相貌,即使形容落魄也有脸撑着,再留个胡子说不定能cos个什么忧郁的流浪歌手。
“不会是被妻管严了吧?”谷啸想缓和一下气氛,殊不知自己无意之间哪壶不开提哪壶,沈黎清夹着烟的手当即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