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了,每次他要濒死的时候,总能出现怪相。
“中校,还杀我吗?”
莱啸估算了一下虫子的数量,大大小小的土包一层层地外扩,至少有一百只。
“你能跟这些虫子沟通吗?”
焰朵眨了眨眼睛:“你以为我是什么?”
莱啸:“外星生物。”
焰朵:“……沟通不了。”
把沾满血迹的电子烟揣进腰包,莱啸吐了一句:“废物。”
焰朵:“……还杀不杀?”
莱啸:“你是任务目标,我暂时还不打算放弃任务。”
“那之前的祭歌?”
“就是为了恶心你。”
焰朵望着蔚蓝的天幕,没来由地笑了笑,手掌撑地坐起了身。
“中校,我们休战吧。”
这么打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况且已经打了两场,两场都是惨败,他短时间内都不想再吃这个女人的拳头了。
在这个怪相丛生的星球上,想要一个人活下去,显然不是什么容易事。
他不弱,莱啸也很强,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先活着逃出这个鬼地方。
莱啸查看了一下光能炮的充电情况,紧了紧手上的荆棘带,淡道:“别扯我后腿。”
焰朵状似无辜地摊开手臂,一只没有手,一只没有手指头。
“我引发不了爆炸。”
莱啸扫了一眼他的手掌,捡起他的一截断指说道:“把下半部分的肉削掉,插进手掌里,能不能凑合着用?”
焰朵看了看自己的断指,很认真地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
莱啸:“我不跟任务目标开玩笑。”
焰朵无言地凝望她数秒,笑了起来:“莱啸,我发现你真的很擅长折磨我。”
莱啸:“你想多了。”
焰朵耸耸肩,用左手手掌和右手腕,将自己的断指夹起来,一条一条塞进了嘴里,用力嚼碎,喉头一滚就咽进了肚。
莱啸疑惑地问道:“吃进去就能长出来?”
焰朵舔了舔嘴唇:“不是,与其被这些虫子吃了,不如我自己吃了。”
那些虫子们的尖锐牙齿,显然不是吃素的。
莱啸: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两人旁若无人地你一言我一语,看起来十分游刃有余,余光却紧紧盯着虫子大军的一举一动。
巨虫们舞动着密密麻麻的足肢,领头的三只尤为硕大,比普通的青蛙还要大一圈,快赶上一颗足球了。
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热风呼啸而过,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窒息。
领头的巨虫抬起倒三角形的头部,嘴巴快速地动了几下,就像是某种信号,所有的巨虫都一齐动了起来,向着两人快速逼近。
莱啸举起光能炮,对着领头的三只就轰了过去。
最前方的虫子被打了个正着,不出意外地烧成了一团火球,可身后的巨虫们并没有停下脚步,它们纷纷绕过首领,变换队形,由其他几只巨虫代替了冲锋的位置。
虫子们并没有为逝者悲伤的传统,他们继位的速度比首领驾崩还要快。
它们不像狮群狼群,需要相互厮杀一番,才能选定首领。巨虫们的首领选拔,更像是一场“谁行谁就上”的自我举荐。
没有一丝情感牵绊,完全出于生存本能,冷漠又理智。
光能炮只有一发的容量,已经全部用尽。
莱啸把它挂在身上,拎起地上满是漏洞的外套,转身向不远处的石山跑去,头也不回地对焰朵吼道:“爬石山上去!”
三两步爬上石山的顶端,莱啸单膝跪地,眼睛盯着步步紧逼的虫子,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她把破布般的外套铺在石山边缘,巨虫们一只驮着一只,很快就叠成了一个向上攀爬的梯子,后方的巨虫如洪水,顺着梯子就爬了上去。
莱啸举起裹着荆棘带的拳头,凶猛地砸在了虫子的头部。涌上来的虫子越来越多,无法瞄准头部的情况下,她只能凭感觉挥拳。
虫子们的外壳很硬,一拳下去,它们会短暂地停止动作,连续补个两三拳,才能将它们的外壳击碎。
外壳如栗子壳般裂开,露出了里面的黑色肉|身,看到它们的肉|身,莱啸厌恶地皱紧了眉头,连续补了几拳,巨虫的肉/身就被打成了一滩肉泥。
它们的肉|身上布满着大大小小的黑色洞洞,就像是一张张嘴,吸取着空气中仅存的水分,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虫子们的行进速度非常快,它们快速地爬上了莱啸的手臂、大腿,露出镰刀一般的獠牙,狠狠地扎进了莱啸的皮肉之中,化身成一只只嗜血的水蛭,用力吸取血液。
莱啸咬紧牙关,抬起满是巨虫的外套,用力甩了下去,双刃刀奋力挥舞,将正在吸血的巨虫们横向削成了两半。
贪婪的虫子并不知道自己只剩下了一半,还在不知疲倦地蠕动着牙齿,直到身死力竭。
又一批的虫子爬了上来,它们覆盖在同类的身体上,伸出锋利的牙齿,开始吸取同类尸体中的残余养分。
它们不在乎是敌是我,只在乎能不能吃饱。
弱肉强食,弱者就只能成为幸存者的食量。
在这个资源贫瘠的废弃星球,生存法则就是唯一的标准。
转眼间,莱啸的全身上下就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她索性将它们都削成两半,让自己的全身都覆盖上虫尸,就像一个丑陋的盔甲。
莱啸的手臂机械性地挥动,无法停歇,也不能掉以轻心。
她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一种失血过多的状态,可要是不动,这些虫子就会瞬间把她淹没。
忽然,一声爆炸在不远处炸响。
莱啸用牙齿咬掉手背上的巨虫,抹了一把脸。
焰朵站在不远处的石山上,虫子已经将他淹没,宛若一个人形的养虫蛊。
附着在他身上的虫子如连环炮竹一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自爆。
血吼的血液里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燃爆因子,正常生物体若是吃了太多血吼的血肉,就跟吃了一桶炸药无异,自爆只是时间问题。
莱啸啐了一口血,握紧拳头,再次朝着虫子砸了下去。
一百多只巨虫,跟着他们两人分成了两拨。莱啸扫了一眼石山下,已经没有虫子再往上爬了,黑色的半截虫尸四散落在石山周围,石山上满是黑黑红红的血迹与虫尸,散发出阵阵恶臭。
天空上飞过一只长达两米的大鸟,它长得很像秃鹫,光秃秃的脑袋与脖颈,双翅上的羽毛又密又厚。
它冷眼观望着下面的两场屠杀,眼睛在虫尸上来回游移,对食物的渴望让它不甘心就这样轻易离开。
可地面上连续不断的爆炸让它犹豫不决,盘旋许久后,下方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
大鸟看准时机,猛地俯冲下来。
它没有选择虫子不断爆炸的那个方向,而是选择了另一处石山。
大鸟怎么也没有想到,比起没有手指的炸/药制造机,另一座石山上的猎手才更应该畏惧。
感觉到没有虫子再往上爬了,莱啸慢慢垂下了胳膊,刚要歇口气,就看到一只秃毛鹰飞了下来。
酣战过后的心跳再次加速,待大鸟飞下来的一瞬间,莱啸猛地扑了上去,薅住鸟脖子,举起双刃刀,大吼一声,疯狂地连续戳刺。
任凭大鸟扑打着双翅,带着她不断地撞向石山,莱啸也没有松手。
她的目光坚定地望着空中的一点,面无表情地挥动手臂。戳刺、拔出、再一次戳刺。
血液喷溅而出,染红了她的面容。
大鸟挥翅的速度逐渐变慢,终于,随着最后的几刀猛刺,大鸟的脖颈彻底断裂,莱啸抱着鸟头,从空中摔到了地面上,扬起一层黄土。
身上挂着的虫尸纷纷掉落,虫齿深深地扎进了莱啸的肉里,随着掉落,也带下了一块块皮肉。
无头的大鸟还在空中徒劳地盘旋,焰朵抬头看了一眼,抬起左手,小指的断指处新生出了一个小小的肉芽。
肉芽用力弯曲,一朵小小的火花炸开,将大鸟从空中打了下来。
大鸟抽动数下,彻底没有了动静。
莱啸仰面倒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巨虫咬过的伤口,稍稍一动,全身都跟着痛了起来。
她可好久没有这么惨了。
咬咬牙,莱啸快速地解开胸前的衣袖,抽出一管愈合剂,扎在了脖颈上。
把愈合剂的空管随手一扔,莱啸闭上了眼睛。
很渴,也很饿。
“还活着?”
听见说话声,莱啸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
焰朵的一头秀发早就没了以往的柔顺,长一块短一块,脸上被巨虫咬出了数个血窟窿。
赤果的上半身更是惨不忍睹,就像一块被啃了一半的肉排骨。
莱啸:“早知道你的血也能爆炸,我刚才就应该给你放血。”
焰朵勾起嘴角,拖着没有知觉的右腿,躺在了莱啸的旁边。
望着湛蓝的天幕,他幽幽地说道:“这个破地方,天倒是很蓝。”
莱啸眯了眯眼睛:“你饿不饿?”
焰朵:“吃虫子?还是那只大鸟?”
莱啸:“难道还有其他选择?”
腐蚀雨下了几天几夜,她没有一刻敢真正地睡过去,绷紧的神经,已经到了极限。
焰朵转过头,莱啸的脸上红一块黑一块,还有一些未干的巨虫粘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