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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南天自然不会让她与湘阳夫人说上话。
    远远地,云昭看着阿娘与叔伯婶娘们随东华宫的侍卫悄然离开云山,登上前往江东的大船。
    大船悠悠驶出河道。
    遥望那只船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尽头,云昭紧攥了许久的手指终于缓缓松开。
    “呼……”
    总算把阿娘送出了这个注定不会太平的夜晚。
    夜幕已深,京中仍然灯火通明,整个城里挤满了百姓。
    这么多人,却不热闹。每个人都铁青着脸,空气沉闷,令人窒息。
    维持秩序的禁军脸色也一个比一个难看。
    晏南天出现时,有人向他扔了烂果子和烂菜叶。
    他只笑笑,竖手示意不必理会。
    抬手弹掉肩上的菜叶,他继续往前走,踏着遍地沉窒,一步一步行向通天塔。
    在他身后,禁军押送着长长一队“祭品”。
    越靠近通天塔,气氛便越是剑拔弩张。
    人群中,一双又一双含着泪光和精光的眼睛,紧紧盯住队伍中的家眷。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声音却消失了,沉默蔓延。
    压抑到了极致,只待引爆。
    “嗡……轰……”
    通天塔门开启的金属轰鸣声仿佛掷杯之信。
    人群里跳出了第一个勇士。
    他提着菜刀冲了上去,迎着塔中透出来的金红光线,仿佛一只扑火的蛾。
    “以人为祭,天地不容!”
    本该出手阻拦的禁军一时都“愣”在原地。
    “以人为祭,天地不容!”
    又有人跳了出来,追随消失在塔下的背影冲向那座塔。
    飞蛾扑火,前仆后继。
    第99章 死遁躲我
    “蝼蚁罢了。”
    皇城之巅,身着厚重明黄棉袍的皇帝手执青铜制成单筒千里镜,遥望通天塔方向。
    敬忠公公递上新烫好的手炉,笑着应道:“可不是嘛。”
    皇帝精力不济,敬忠可不敢糊涂,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京都这局势有人在煽风点火。
    计谋其实不错,运作得也很好。
    陛下寿元所剩不多,这是一个无解的弱点。急于祭塔,势必要与太多人为敌。今日这一出,也就是把必定要发作的矛盾提前引爆罢了。
    倘若只是人世皇权,指不定真能被颠覆。
    只可惜……这是神权。
    敬忠公公笑着摇摇头,遥望通天塔方向。
    六殿下既然绑上世家来闹腾,便遂了他的意,当真把这些人给祭了,生米做成熟饭,且看他如何收场。
    目光收回,落到皇帝削薄的脊背上,这位心机深沉的老太监悄然露出些心疼之色。
    坐到这个位置,终究还是成了孤家寡人。
    血脉亲人也不可靠。
    如今陛下心中的净土,恐怕唯有那段与二弟、三弟并肩而战的旧时光了。
    少年策马扬鞭,真心相待生死相托,多好啊……
    敬忠都明白。
    *
    通天塔前,暴乱愈演愈烈。
    就连禁军也不装了,几队人马对视一眼,拔出腰刀便掠向塔门,也不说自己是去“平叛”还是参与叛乱。
    云昭也到了近处。
    她戴着面纱,扬起脸,望向眼前这座青红发光的巨塔。
    通天塔何其巍峨雄伟,人在塔下是看不清全貌的,只见辉煌灿烂、美轮美奂的巨壁直贯层云。
    青金塔门敞开,塔中璀璨光华泄出,极其耀眼。
    这扇门,仿佛通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一道又一道身影消失在那巨大的“界门”之内,再无任何声息传出。
    不似飞蛾扑火,更像用蝼蚁之躯填补深渊。
    涌入塔中的人越来越多。
    “无论在做什么样的祭祀,应当都已经被打断了。”晏南天眉头微蹙,“怎无动静。”
    云昭等得不耐烦:“去看看!”
    晏南天偏了偏头,老赵把陈平安带了过来,拎得离云昭远远的。
    两列侍卫开道,一行数人很快就踏上了青金塔座。
    陈平安拼命冲云昭使眼色: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快,快把我从这个侍卫手里捞出去!
    晏南天看在眼里,唇角微勾——惯会挑拨离间的东西,若不是还有点用,早扔去喂鱼了。
    云昭没顾上陈平安。
    靠近通天塔,她便开始浑身难受,胸口一阵阵泛恶心。
    强化过的五感疯狂鼓噪,铺天盖地的信息如同海啸巨浪,劈头盖脸砸下来,完全不管她死活。
    双眼被强光刺得泪流不止,口鼻发苦,肺腑溺满了血腥味道,周遭空气既黏腻又刺人,亡魂的悲歌震耳欲聋。
    她转头望向身边众人,旁人并无异色。
    虽然是来破坏祭祀的,但面对这座神圣巨塔,这些人仍然表现出了虔诚敬畏的样子。
    她问:“不觉得这玩意邪里邪气?”
    晏南天扶额提醒:“这是通天神塔。”
    云昭:“哦。”
    她大步踏入塔中。
    漫天青红光华席卷而来,明亮刺目,宛如实质。
    她抬手挡了挡,心道:喂,那个鬼,这就是你要推的通天塔,我给你探路来啦!
    落下袍袖,眯着眼望向周围。
    还未看清全貌,心下便已轻嘶了一口凉气。
    像她这种没文化的人,翻遍整个脑子也寻不出个形容词来描述眼前恢弘壮丽的景象。
    她感觉自己变得很小,像一只极其瘦小的蚁。
    她并非站在塔中,而是立在悬崖峭壁边缘的旋转金阶上。
    塔身中空,直径远不止百丈,上不见顶,下不见底。
    身后是由建木、青金与红骨交织而成的巨壁,八面巨壁之上雕满密密麻麻的符印,无数小符印攒成更大的符印,大符印爬满塔壁,结成一整个通天彻地的巨型符印。
    随便望上一两眼,都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流光在符印之间缓缓流淌。
    云昭:“……”
    这玩意儿,怎么拆?
    前前后后涌入塔中的人个个都傻眼了,呆滞站在巨壁旁的金阶上,拔剑四顾心茫然。
    云昭侧耳聆听片刻:“底下有诵经声。”
    晏南天偏偏头,示意左右。
    很快便有更多高手涌入塔中,有扮成百姓模样的,也有禁卫、京畿的人。
    乌泱泱一队人顺着金阶向塔底疾掠,与先前进入塔中的人一道,举剑冲杀向塔底祭祀场。
    云昭仰头望了望塔顶。
    通天塔高耸入云,往上望,只能看见一整片青红光晕。
    她眯着眼盯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感觉上面好像有个发光的东西。”
    “先去祭祀场。”晏南天沉声道,“情况不明,不要与我分开。”
    云昭点头:“行。”
    先破坏祭祀,把她家太上捞出来。
    *
    越往下,感觉越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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