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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近的距离,楚晏一时想起了方才宴席上顾长宁和那舞姬的亲昵举动,不禁侧开了身,“太子一事我可以解释,当时不过是为了救你才不得已答应了父皇,这并非我本意,况且我也有诸多苦衷——”
    他的话音被顾长宁猛拽的动作拖得很长,双手的铁链叮叮当当地撞进他怀里。
    “你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成了最尊贵的太子,偏偏又是在身为敌国质子的我被下狱之后,天底下哪有这样巧的事?”
    顾长宁嘴里的话一句紧挨着一句,好似急于宣泄一般,但对上视线,又会发现他眼底其实仍旧毫无波澜。
    “你不必解释,过往既然已经无法回头,我可以不计较,”他话锋一转,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又突然收敛了几分,连手劲也松了些,“但我需要你替我办件事。”
    本想解释清楚的楚晏听他这么一说,想着帮些忙讨他开心也是好事,所以顺着这话问:“什么事?既然你开口,我自然会帮忙,但使团众人毕竟与你无冤无仇,还请不要苛待他们。”
    面前的顾长宁闻言后,一改先前冷漠相逼的态度,不仅解开手铐,还亲自扶他到了书案前坐下。
    他挽起袖口,拈着书案上的墨条在砚中研磨,“只要你答应写一封信,我不会为难你的使团。”
    这话说得又轻又温柔,看来他身上还是有未曾改变的地方。
    楚晏一面这样想一面伸手执笔,手腕上没了那股沉重感提笔时也方便许多。
    他望着面前的白纸,抬头问:“要我写什么?”
    桌侧的顾长宁俯身下来,旧日里那张令人魂牵梦绕的脸此刻凑到了跟前,带着从前常有的笑容,楚晏差点就晃了神。
    “我要你劝降溁城守将袁毅。”
    他的语气既笃定又期待,那双鹰眼里尽是露骨的野心。
    从前洒脱随意的少年,如今切切实实成了一匹恶狼。
    楚晏手中的紫毫笔一顿,白纸上留下了一个无法抹去的墨点,他放下笔,摇头:“此事我不能答应你。”
    溁城号称「铁水之原」,背靠山壁,面朝四水,城门前还有一条极深的护城河,易守难攻,更别说是联通其他要塞的必经之地,与西面的溱城和东南面的越城组成了一道军事壁垒,这也是为何梧国兵力强盛,却只能止步于此。
    若是溁城失守,姜国灭国为期不远。
    他想过好几种胡闹的答案,却断没有料到顾长宁竟然会提这种要求。
    “你不是从小就不讨那皇帝喜欢吗?趁此机会跟我联手,好好报复他一次,难道不好吗?我们一同长大,袁冼袁毅两兄弟最是听你的话,只要你写信劝降,他们二人都会动摇,届时我再稍加施力,溁城可破。”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长宁,“你这是让我叛国。”
    “叛国又如何?到时候我率军踏平姜国京都,没人敢议论你半句。”顾长宁说得风轻云淡,仿佛踏平一座城池对他来说已是常事。
    这让楚晏不禁后背一凉。
    但他还是固执地摇头,将那沾了墨渍的信纸推远了些,“不可,我来时已见生灵涂炭之景,两国再战下去,只会连累无辜百姓。姜梧不如放下恩怨,重修旧好,这也是我和谈的初衷啊。”
    墨条被顾长宁甩手一扔,砸在地上,墨渍也溅到了楚晏的衣摆上。
    顾长宁的眼神又愈发狠厉,“你倒是说说,你们姜国欺辱我母子之事,到底让我如何放下恩怨!”
    他抬起左手抽去手套,放在纸面,残缺的小指正好落在那个惹人关注的墨点上,“无辜下狱受尽折磨我该如何放下,这只手我又该如何放下?”
    那木头做的关节活动了一下,虽然戴着手套看不出端倪,但这样呈现在眼前终究还是有区别。
    就像那个无法抹去的墨痕一般。
    顾长宁心里的恨意恐怕也难以抹去。
    楚晏把手搭在顾长宁的手背上,而他自己的手上还留着菱生那日咬下的疤,“我知你有怨,但以战止怨,并非良策。”
    顾长宁猝不及防地抽回手,那木制的器械硌得楚晏的掌心生疼。
    “这些不必你来规劝,我只问你,写还是不写?”
    楚晏迎着顾长宁逼问的目光抬头,“此事,不行。”
    “呵,好,”顾长宁苦笑几声,“说什么定然会答应我,到头来却拒绝得如此干脆,果然我们之间的情分还是敌不过你三年里宠幸的莺莺燕燕。”
    “我没有那般,那些只是流言,并非真相。你若是有其他要求,我可以答应,但这个,我万万不能。”他站起身,拽着顾长宁的衣袖。
    心底也泛起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涩,好像有人在他心底割了一道口子,而那些不曾言明的情谊与委屈统统从此处倒灌进来。
    “你不答应,我自然有千万种办法让你答应,今夜你就待在这好好思索吧,太子殿下。”顾长宁甩开他的手朝外走,最后四个字说得既嘲讽又轻挑,硬是把尊称说出了蔑称的意味。
    楚晏追到门口,被两边的侍卫拦下,帐外风雪交加,冷得人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长宁!”
    他一遍一遍地喊着顾长宁的名字,可又一遍一遍淹没在北梧雪原呼啸的风里......
    他回到帐内,枯坐灯前。
    原以为是欢喜重逢,没想到竟然是野心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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