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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息怒!”杨靖儿赔着笑脸伏低做小,将手上的酒壶递过去,顺势偷偷将银票塞了过去,“也不只是去打酒,当时离京匆忙,身上都没带什么银子。我祖父正好有个门生在青石镇当个小官,我想着大人这趟差事着实辛苦,便去借了一笔银子,回来孝敬差爷们改善生活。”
    “算你识相。”为首的官差看了一眼杨靖儿,挥手,“行了,饶他们一命。”
    见官差们收手,杨靖儿赶忙去扶爹娘兄长,看着亲人身上见血的鞭痕,眼泪止不住的流淌,曾经鲜少哭泣的杨靖儿,流放路上的眼泪都快流干了。
    “爹娘哥哥,都是我不好。”
    杨靖儿抬头往顾桑的方向看去,人却早已离开。
    等一家子伤残相互搀扶着回到客栈的通铺,杨夫人抹着眼泪,偷偷问杨靖儿:“你哪儿来的银子买酒?”
    “是顾桑,顾家的三姑娘。”杨靖儿低声道,“不只是买酒的钱,她还给了我一笔贿赂官差的银子,足有五十两,爹娘哥哥才能逃过官差的毒打。”
    五十两便买回了三条命。
    杨家人的命曾经价值千金都难买。
    杨夫人对顾桑的名字并不陌生,自家女儿几次在顾桑手上吃过亏,时常在她面前叫嚣着要让顾桑好看。
    杨夫人默了默:“能助你于微时的姑娘,心地定是个极好的,日后有机会……”
    一顿,杨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知能不能活到日后。
    杨靖儿拿出伤药和冻疮膏:“娘,哥哥伤的最重,先给哥哥擦药,这些都是顾桑给的。”
    伤药和冻疮膏可是他们最需之物,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让人心头滚烫。
    杨慎开口道:“想不到顾显宗的女儿被教的如此之好。”
    杨慎向来看不上顾显宗这种投机取巧之人,却没想到顾显宗在两次乱局中屹立不倒。与康王有过婚约的嫡女出京探亲,而顾显宗则出京外出公干,全都躲过了这场政变清算。
    等嫡女返京,机缘巧合,竟又成了秦王妃。
    或许,是自己看人太过肤浅。
    顾显宗比他想像的要聪明,更为深谋远虑。
    康王和太子的权斗愈演愈烈,顾显宗早就暗中布局避祸,而杨家却仗着百年勋贵的底蕴,未能采取有效措施规避这场权力倾轧的风波。
    生死危机,杨家竟还受了顾显宗另一女的大恩。
    如果顾桑和顾九卿知晓杨慎的想法,只会嗤之以鼻。
    “就这玩意儿,纯粹就是运道好。”
    杨旭趴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疼的龇牙咧嘴,不忘插嘴道:“如今顾家嫡长女是秦王妃,秦王势起,听说齐王双腿也已经恢复康健,不知可会再起风云?”
    也不知秦王和齐王谁才是下一任储君,毕竟太子是个高风险职业,怀仁太子不得善终,如今的太子也没得好下场。
    位置只有一个。
    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赢家。
    杨慎苦笑道:“朝堂风云与我们杨家无关,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在北地活下去?又该如何活?”
    想到庶女遭受的苦楚,杨慎如鲠在喉。
    屈辱的活,简直辱没了杨家百年清誉。可他身为人父,却无能为力,连家中女眷护不住。
    几人都想起杨四姑娘的遭遇,一时相顾无言。
    *
    顾桑将银钱全部给了杨靖儿,此刻可谓身无分文,在她第三次赊账买东西被掌柜的赶出来后,她就像上回一样又捡了张银票。
    无人的雪地,遗落一张百两银票。
    顾桑眉眼弯弯道:“呀,这么不小心?有没有人要,没人要就归我了。”
    话是这般说,但她捡钱的动作丝毫不含糊。
    躲在暗处的暗卫们:“……”
    眼见着顾桑高高兴兴地去买年货,几个暗卫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都快过年了,也不回京和亲人团聚?”
    “一个人在外面,有什么好过的。这鬼地方又冷,晚上还要出来望风,那风嗖嗖嗖地往脖子里刮,不亚于滚刀子刺肉。”
    “就是,燕京的娇小姐不是插花投壶,就是吟诗诵文,山珍海味自有人奉上,这日子岂不美哉?何苦跟我们这些糙老爷般,在外找罪受?”
    “我们总不能每次都给她丢银子,早晚露馅。”
    流云嗤笑。
    早就露馅了。
    流云跟过顾桑一段时日,略了解顾桑的性情,远比他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聪明机灵。
    毒楼的人擅长搞情报、隐匿、暗杀,平常很难被人窥见行迹。
    偏偏这回的任务比较特殊,主子不愿顾桑受苦受罪,但凡顾桑遇到麻烦,他们就要暗中出手。
    顾桑又不是个蠢笨迟钝的,次数多了,怎么都会被她察觉。
    整日跟着个姑娘,流云也深感无聊,见同僚们兴致勃勃地讨论,遂也不戳破。
    顾桑在集市上转悠了大半日,满载而归。由于采买的物资太过丰盛,甚至雇了一趟牛车,方将年货全部拉回去。
    北方天气寒冷,相当于天然的储物冷库,也不怕肉坏掉,鸡鸭鱼肉等买了足够她吃到雪化时,宰杀好的鸡鸭肉扔进竹子框放置在院里,没过多久便冻上了。
    鱼要吃新鲜的,提早买回来的几条鱼被她养在澡盆里,放在有炕的屋子里。没办法,屋外太冷了,肯定会被冻上结冰。
    担心鱼缺氧而死,又捯饬了一件简易的制氧器放在水里。
    手头上的银子剩下大半,顾桑打算留作赚钱的启动资金。她总不能回回靠顾九卿暗中接济,说要同他划清关系,却权当不知情的花他银子算怎么回事?用了多少银两,她心中大致有数,等赚了钱就还他。
    现在天儿太冷了,又要过年,攒钱的事等明年开春再说。
    顾桑清查了一遍物资,见无所遗漏,便喜滋滋地躺平了。
    第104章
    年三十, 除夕。
    天光将亮。
    宋家夫妇一早就起床忙活,宋大娘忙着厨房的活计,宋大叔则扫尘除雪, 顺手将顾桑院外的雪一并清扫干净。
    除旧迎新,新旧交替的这一天, 讲究的事情繁多,忌讳也颇多。
    宋家人挂上门笼贴完窗花,隔壁没有动静。
    宋家人吃完早饭,隔壁还是没有动静。
    宋家人摆上香案祭祖,隔壁也还是没动静。
    “当家的, 隔壁妹子不会还在睡觉吧?这都快晌午了。”宋大娘做午饭时,见隔壁烟囱依旧没响动,忍不住对着厨房门口剁骨头的宋大叔道。
    宋大叔将剁好的骨头扔进盆子里, 应声道:“年三十,是不该犯懒。”
    宋大娘说道:“这大过年的,一个姑娘背井离乡看着怪孤单可怜,小姑娘胃小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不如我去说说,让她与我们一道过年。”
    宋大叔剁完骨头,又去宰鸡:“你不是说她不愿意吗?”
    宋大娘一把麻利地淘洗骨头,一边道:“小姑娘脸皮薄, 不好意思上门叨扰。我多说一回,估计就愿意了。”
    宋大叔皱眉:“还是别找事了,人家未必是一个人。”
    宋大娘奇道:“咋说?”
    “听她口音像是燕京人士,燕京离这儿上千里的路, 一个弱鸡崽子似的小姑娘不就是财狼嘴里现成的香馍馍,哪有路过不扑咬上一口的?”
    宋大叔没说的是, 挨着顾桑左边那家无人居住的宅子似乎也住了人,神出鬼没,从没从正门出来过,也没开过火煮过饭。直到有天半夜小解,发现有人趴墙头屋顶,吓得他差点没了魂儿。
    有人时刻窥视着隔壁的小姑娘,善恶不明。
    宋家就是平头老百姓,还是不要生事为好。
    宋大娘想到自己带着儿子回娘家省亲,差点就被人拖进了玉米地,那还是青天白日里,且离青石镇不远,要不是遇见同乡的叔伯,后果不堪设想。
    瞧那小姑娘柔柔弱弱的,竟能离家千里而不遇险,着实不简单。
    这年头,还是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
    宋大娘歇了邀顾桑过年的心思。
    ......
    冬日严寒,又远离燕京的人和事,顾桑渐渐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为了省事,早午饭都是并一顿。
    除夕之日,也不例外。
    顾桑压根就不想起床,该准备的已经提早准备了。她打算晚上的团圆饭吃火锅,高汤昨日便已熬好,睡醒熬制一份麻辣味的底料即可。
    贴贴对联,吃吃火锅,守守岁……
    一切从简。
    将近午时。
    顾桑慢吞吞地起床烧水,洗漱梳妆,并换上专为过年而添置的新衣。她对着镜子一照,大红色的棉袄加身,衬得整个人喜气洋洋,立马就有了过年的喜庆气氛。
    简单吃过午饭,挂上灯笼,贴上对联,过年的气氛越发浓了。
    顾桑满意地瞧了两眼,开始筹备年夜饭。
    “就你吧。”
    顾桑挑了一条不肥不瘦约莫两斤左右的鱼,拎到院子里去杀。她一手按住活蹦乱跳的鱼,一手拿刀在鱼身上比划,似乎难以下手的模样。
    暗卫们见她要杀鱼,叽叽哇哇地议论起来。
    “她会杀鱼吗?敢杀鱼吗?要不我们帮她将鱼杀了。”
    “怎么帮?你敢现身,不怕被发现?”
    下一刻,就见顾桑手起刀落,一刀将鱼脑袋砍下,鱼头骨碌碌滚到雪地上,零星的血洒在白雪上,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暗卫们静了一瞬,又见顾桑手脚麻利地掏内腑,刮鱼鳞,没一会儿就将鱼洗干净转去了厨房。
    “杀鱼而已,又不是杀人,好像也挺正常。”一暗卫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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