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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桑道:“也许你是例外。”
    玖倾道:“无所谓了,反正这十几年都这么过来的。”
    眼前的女子才该是她同父异母的大姐姐,本该被施氏宠爱、过上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生活,却被可恶的人牙子拐走,也不知如何失了记忆,竟被卖到了青楼。
    如果不是被顾九卿发现玖倾与他长的相似,真正的顾家大姑娘怕是要被青楼那种恶心地儿生吃活剥了。
    顾九卿对玖倾已然有了安排,目前不适宜告知真相,顾桑只好将满腹心事放回肚里。
    玖倾忽然倾身凑到她跟前,看着她的脸,说:“我发现你跟顾九卿的感情好的出奇,寻常姐妹还真没几个如你这般侍疾,事事亲力亲为,为了唤醒她的意识,没日没夜地守着,同她说话讲故事,就是夫妻未必都能做到你这种程度。何况,你们还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玖倾虽为顾九卿影子,却不知其真实性别,同施氏一样觉得怪异却又理不清原委。
    顾桑轻眨眼眸,回道:“他待我好,又为救我涉险,我自当投桃报李。”
    “说实话,我也挺羡慕你们之间的姐妹感情,如果我有个如她这样的姐姐,如你这样的妹妹,就好了。”玖倾叹气,语气不无艳羡道。
    顾桑说:“我就是你妹妹啊。”
    玖倾哼道:“都是假的。”
    顾桑认真道:“你可以当我是你妹妹。”
    “行行行,当你是妹妹。”玖倾无奈。
    说罢,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希望她快些醒过来,她说过会还我自由,给我一笔衣食无忧的银子,甚至承诺给我一个富贵身份,让我做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如今是皇后了,这些对她,轻而易举。”
    如果顾九卿死了,富贵身份指不定就没了。
    小时候挨打受骂的苦日子,着实是过怕了。
    顾桑手指摩挲着酒盏,低头道:“他会醒过来的,他承诺与你的,定也会兑现。”
    一顿,又道:“姐姐眼中的顾九卿是怎样的人?”
    玖倾醉醺醺地打了个响指,笑道:“自然是好人了,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是她拉我出了泥潭子,要不然江州府就要多一个花魁娘子。”
    为人影子,肯定比被人糟蹋的花魁娘子强的多。
    “也是个特别有手腕心计的人,同样身为女子,我就没有那份心性。我知道她会走的很高很远,可也没想到她转眼就成了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奈何,身子骨不好。”
    如果不是不想让人发觉身子异常,想来应该也没她玖倾的存在。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许是那份血缘亲情,俨然一对亲和姐妹。
    春风起,桃花落,漫天桃花雨纷飞而下。
    顾桑望着漫天花瓣雨,脑海里浮现出顾九卿在桃花树下求娶她的美梦,不知不觉就喝醉了。
    一夜宿醉,大梦初醒。
    暖玉床上的男子依旧无知无觉,毫无动静。但是,最后两味药有了回讯。
    郝无名和一个杜姓商贾揭下求药皇榜,将崂山雪莲果和火炙蛊虫进献给司马睿。除了获取一笔赏金,杜姓商贾还获得了皇帝的金口玉言保驾护航,成为行商之首指日可待。
    至于郝无名,原要被招纳进御医院,但他不喜名利,便拒绝了。
    这是趁机又宰了男主一笔。
    顾九卿莫不是要将司马睿吃干抹净,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开春后,司马睿的身体明显愈发不好了,来过温泉山庄几次,顾桑明显感觉得出来,那不是正当壮年的身体,稍微气性大些,旧伤就会刺激得司马睿痛苦难忍。
    只要顾九卿身上的寒毒得解,这天下于他,唾手可得。
    崂山雪莲果生长在悬崖峭壁,取之有一定危险,却远不及火炙蛊虫凶险。此番趁毒娘子分娩之机智取蛊虫,颇费了一番周折,陌上为此深受重伤,好在结果尽如人意。
    顾桑知道郝无名的底细,却不知那位杜姓商贾,问道:“杜姓商贾也是顾九卿的人?”
    陌花也不隐瞒,点头应是。
    顾桑说:“难怪不缺银子?”
    要建立自己的人手和情报网,没有银子哪里玩的转。顾九卿并未接手顾家的铺面,顾家虽不缺银子,却也不是泼天富有,以前还奇怪他的钱银从何而来,原是如此。
    顾桑又问:“杜姓商贾是何方人士?”
    陌花看了一眼顾桑,回道:“祁州首富。”
    ……
    药材筹备齐全,郝御医和玄叶高僧日夜不休地炼制解药,在桃花落尽之时,成功制出解药。为了稳妥起见,原是要拿人试药后才能用于顾九卿身上。
    然而,时间不等人。
    顾九卿的情况突然开始恶化,霜花开始大片大片出现在他的皮肤上,暖玉已经无法控制寒毒的蔓延。
    整张脸几乎被白色的冰霜覆盖,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冰冻似的,看起来妖冶又诡异。
    他身上的温度更是低的骇人,顾桑惊惶失措地唤来郝御医和玄叶高僧,声音不自觉染上了哭腔:“怎么回事?霜花怎么越来越多了,他是不是快要……”
    死了。
    郝御医和玄叶高僧查探过顾九卿的身体,当机立断,决定兵行险招:“来不及试药了,司马权当活马医,立刻将解药服下。”
    顾桑紧张地站在旁边,手里绞着湿帕子不敢动。
    她呆呆地看着玄叶高僧用刀划开顾九卿的手腕,体内寒毒深重,那么深的口子竟不见多少鲜血流出,随即以火炙蛊虫为引,让蛊虫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蛊虫在他手臂里蠕动,顺着血脉经络缓慢攀爬而行。
    玄叶高僧对郝御医点点头,郝御医立即掰开顾九卿的嘴巴,将解毒的药丸塞了进去,按着喉咙,强行让解药滑进了喉咙。
    蛊虫在顾九卿手臂里蠕动,顺着血脉经络缓慢爬行。
    顾桑最怕这种虫子,但她死死地盯着蛊虫,这是顾九卿生的希望。然而下一刻,她的眼睛陡然瞪大。
    “它怎么不动了?”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陌花也是一脸紧张道:“难道抵不过主子体内的寒毒么?”
    玄叶看着不动弹的蛊虫,无奈道:“尽人事听天命,为了保住他这条命,老衲已经用尽毕生所学。”
    顾桑近乎颤抖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郝御医伸手探了探顾九卿的脉搏和呼吸,以往尚有一息尚存,如今却是怎么都探不到,对上顾桑那双泛红的眼睛,他说:“等等看吧。”
    霜花并未因蛊虫和解药入体内而减缓,依旧在蔓延,由脸及四肢躯干,就在顾九卿整个身体都要被霜花完全覆盖时,手臂白霜底下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蠕动,方才沉寂不动的蛊虫开始一点点残食体内凝滞多年的寒毒。
    顾桑喜极而泣:“它还活着,它在动,他还有希望。”
    见此一幕,郝御医和玄叶高僧顿松一口气。
    “寒毒至阴至寒,盘踞体内数年光景,火炙蛊虫至阳至刚,两者天生相克。只要蛊虫残食压制寒毒,便可彻底得解,日后再不受寒毒之苦。”
    蛊虫一直活跃着,慢慢地残食化解寒毒,只是速度极慢。也不知过了多少日,附着身上的霜花慢慢散去,蛊虫也随之消亡被引出体内,沉睡许久的人终于醒了过来。
    静谧的夜晚,顾九卿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嘶哑:“妹妹?”
    第129章
    夜色深浓, 光线昏淡。
    顾桑撑坐在床头打瞌睡,手中的话本子早已落地,迷迷瞪瞪地听到那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唤, 她浑身一震,瞬间惊醒, 不可置信地抬眸往暖玉床看去。
    朦胧光影中,顾九卿狭长的凤眸半睁,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满是缱绻和温润,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动了动, 似乎是想要抬手,但手脚虚软,又无力地垂下。
    他睁眼了。
    他在动。
    他醒了, 真的醒了。
    顾桑迟疑着不敢动,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眨眼,生怕这一切只是幻觉,生怕只是她做的一个虚幻之梦。
    顾桑暗暗掐了掐自己掌心,感受到清晰的刺痛感,顿时又哭又笑:“你,你, 你终于醒了。”
    激动、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顾九卿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桑,看着她发髻上的桃花玉簪,她戴着他送的簪子,没有丢弃, 没有束之高阁,亦如他想象中的好看。
    明灿若花, 灼灼其华。
    只是清瘦了许多,娇颜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也不知为他苦熬了多少个日夜。无论何等模样,她都是他心目中最好看的姑娘。
    两两相望,恍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沉睡期间,并非全无意识,他被困在不见天光的黑暗中,身体宛若被冰封了一般,看不到触不到外面的光明,唯有她的声音无孔不入。
    不满足只能听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清音,更想见她的人,世间百病,唯有相思病最入骨,入骨相思,支撑着他不甘永堕深渊,疯狂地想要再见她的音容相貌,想亲眼看见她收下他的簪子,重新戴在发上的模样。
    他送她鎏金如意簪,却未能让她如意吉祥。
    这是他最悔恨的事。
    怎能带着遗憾离世?所以,他挣扎着醒了过来。
    求生的信念,不是仇恨,不是权利,唯她尔。
    徘徊在阎王殿外,他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她。
    躺的太久,浑身无法动弹,但他的身体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暖意,不是那股子浸骨的冰寒。他抬眸看向床前笑中带泪的人儿,无力地喊着她的名字。
    “桑桑……”
    不是妹妹,而是桑桑。
    他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桑桑,桑桑……”
    真好听。
    他最想要,最想抓在手里的,只有她。
    “诶,我在。顾九卿,我在,你能活着真好。”
    他躺在床上不能动,她动就好了,既明了自己的心意,感情之间无谓谁先奔赴。
    顾桑再也抑制不住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她仰起一双泪眸,“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有多害怕。”
    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害怕他会死,在经历过他带给她的浓烈情感后,她可能再也无法纯粹地喜欢上旁人。哪怕岁月漫长,她有幸爱上他人,他也终成她的朱砂痣,午夜梦回,忆往昔,必将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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