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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氏没急着转身,声音拉长,不疾不徐。
    这可是她前些日子遣人特意探听到的,从军营里回来的陈繁,竟与杨府一小娘子看对了眼,自己儿子要娶一个庶女,她这个做娘的会无动于衷吗?
    一个畸形生下的孩子,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还真是般配,就不应该叫陈家这堆疯子跑出来害人!
    就是这杨家也不知踩了哪坨狗屎,嫡女没听过,倒是庶女一个一个都能耐的很,让杨府之人做了咸阳侯府世子嫡妻,王氏与她倒是同病相怜了。
    别静娴的步子顿住,无法选择忽视,曹凝她知道了什么?
    曹氏料到她的反应,却是转眼对着杨灵籁皮笑肉不笑,“杨三,你说呢,这陈繁到底会看中谁?”
    无头无尾的一句,别人都不知为何问到了杨三娘身上,可别静娴却按自己的路子懂了,莫不是曹凝也知晓了陈繁喜欢这杨三娘之事,她猝然回头,眼神里的刀子都要插死站在身前的曹氏,至于对杨灵籁,就是明晃晃的胁迫。
    杨灵籁做了许久的路人甲,谁知一上场就是大修罗受到两人的前后夹击,心情有些微妙之下,选了个老老实实的答案。
    “曹夫人是又问错人了。”
    别氏眼神一松,曹氏却笑。
    “本夫人可没有问错,你能站在这里,还能与别氏坐在一处,需用旁人去猜?”
    “这……,三娘有些听不懂,夫人您想从三娘这知道的,怕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安平伯张氏见她装痴傻,嗤笑一声,“你与别氏关系倒不错,为了她,谎话都能睁眼说。”
    攀上一个吕氏,又想卖一个妹妹搭上陈家,好事全都揽了,城府至深怕是王氏都不知晓自己这儿媳偷偷摸摸给她儿子添了个这么好的连襟。
    “伯夫人可真是误会,三娘确想与咸阳候夫人相交,却自知突兀,只是来搭几句话,未曾做些别的什么。”杨灵籁有些不安道。
    “唱戏的本事是与谁学的,这般炉火纯青。”曹氏讽刺她,“日后王氏再带你出来,也不用去旁处了,专给我们演,百两黄金一次!”
    原本还假模假样装无辜的杨灵籁霎时来了精神,眼冒精光,满是希冀。
    “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百两黄金一次,概不讲价?”
    曹氏被她盯得往后退了一步,险些绊脚,扶住婢女的手站牢,“哼,见钱眼开,果真是没落户里蹦出来的没眼见东西!”
    这话算是把在场的杨四娘也跟着一同骂了进去,脸扭曲了几下,勉强压回去后看着曹氏也多了几分深不可见的毒怨。
    “哦,夫人原是玩笑话。”既是遗憾,又有点莫名的嫌弃。
    极爱面子的曹氏有些破防,却不愿意再纠缠下去,谁知这个说想与毒妇相交的人,会不会也是个疯子。
    “不说这些题外话,杨四娘是你亲妹妹,她哭诉受了别氏几番为难,你既与别氏一同而坐,公平公正,你说,她的话是真是假?”
    杨灵籁看了一眼杨四娘,对方胸有成竹,似是完全不担心会被她拆穿,至于别氏,对方就站在那面无表情,也瞧不出什么意思。
    到头来,她这个给别人做事的,反而成了千夫所指,她们要她说,却也未必会信她。
    “四妹妹与陈大公子之事,我是完全不知的,不好发言,但若要论真假,三娘只能直言不讳、大义灭亲了,今日三娘坐在这,是四妹妹先上来说一些似是而非的糊话,几次不听婢女劝谏,想要生乱为难。”
    “三姐,当真是与五妹妹好,竟为此不惜要诬陷同为妹妹的我。”话音一落,杨四娘绝望自弃,直哭得气噎声嘶。
    没等她扮好委屈,别氏走路带风,站在了她面前,寒声质问,“你此话何意?”
    “五妹妹与陈繁公子有情,难道三姐姐不是故意站在她那边,反而来欺负无依无靠的我?”
    别静娴听罢,回头一瞥,杨灵籁就站在那,没有承认,可眼神里也没有被冤枉的不耐。
    从前的一切都串了起来,原来就一开始她那个混账儿子看上的就不是杨灵籁,她只不过是个来与她试她态度的说客,大概是看咸阳侯府的名声实在差劲,以免给人自己五妹妹带进狼窝。
    杨四娘见从不笑的人,猛地眼角生了几分笑意,惊恐至极,脸僵住了,哭的动作都停了。
    “怎么,别氏你是想屈打成招吗?”曹氏出声,“杨三娘与你纠缠不清,她的话能信几分,若叫本夫人说,倒不如让长公主做主,咸阳侯府嫡子十几年就一根独苗,多添一个未尝不是好事。”
    “此事与你无关,有些不能揽的事,最好还是管好这张臭嘴。”别静娴察觉到自己只是闹了乌龙,心情变好,至于其他的,她不想管。
    “可长公主已是要来了,别氏,你当真要忤逆长公主吗,要知道咸阳侯爷还在朝中做事,你是要让他在陛下面前无地自容吗?”
    曹氏说这话时极为信誓旦旦,就是因为她比谁都要清楚,这妒妇最在意的就是咸阳候,其次便是她的儿子陈繁,无论哪一个,都会让她止步不前。
    话说完时,长公主仪架已然到了。
    第41章 疯子
    大长公主本是在明桥处于几个世家夫人说话, 谁知曹氏身旁的毕夏匆匆跑来跪下,说是要请她前去主持公道。
    曹凝秉性如何,任是谁受了罪, 都不会是她, 怕是又牵扯到了什么旁的世家,只要与长平侯府不合的,都逃不了她的纠缠。
    既是长公主要走, 那些原本同一处相谈的夫人们, 自然也是要跟来。
    于是,偌大的公主府, 已然是有一半的人都到了这静亭之内。
    镜湖的水跟明镜一般亮堂,围成一圈的人却是心思各异。
    众人自觉让出最前的位置, 长公主扫视一番,待看到别氏时,心头了然, 略带头疼地走了过去。
    至于站在最中间,带着巴掌印, 哭痕满脸的杨四娘, 根本不用看, 怕也只是个幌子,曹氏未必会为了一个旁人出头,却可以为了与别氏相斗,争的头破血流。
    氏族与皇族对立, 咸阳侯府站队中立派, 自然受到两方排挤, 这只是其一,更多的其实就是脾气太过不合, 一个不爱多说却谁都敢惹,一个本就嘴贱还就爱跑这最不好脾气的人面前张扬。
    别氏只每年这场生辰宴会出席,前些年还只是听侍女说只是私下斗嘴,没成想今年就闹大了。
    长公主眉眼冷了几分,“一个一个是将本宫这当唱戏台了,都围在这做什么,没事的便赶紧离开,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原本跟来想看热闹的,亦或者是跟着曹氏一群来这闲话的,各自面面相觑,打定主意便也就走了,这戏台子搭在长公主这太高,她们这些人还不够格。
    人清走了大半,晶圆也从负责侍候在静亭的侍女那打听到了大概的前因后果,凑在长公主耳侧一一道来。
    长公主眼神一瞥,直接定在了杨四娘身上,又是杨府的庶女。
    杨四娘浑身一凛,垂下眼去,忐忑等着长公主叫她上前陈情,可谁知对方只是稍微一停,却唤了杨灵籁。
    “杨三娘子,你同我说一说,此事究竟是何因果。”
    被盯上的杨灵籁无奈上前行礼、问安,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自己所说的话。
    “若照你所说,此事乃你妹妹杨四娘一人谎言所引起,那你觉得,她目的又是为何?”长公主一双利眼看她,刨根问底。
    这话问的太过露骨,杨灵籁禁不住咳了两声,“这……大概,是为了……爱?”
    总不会是为了故意要那一巴掌吧。
    回答说出口,长公主怔了几瞬,才听懂她说的意思,若非是场合不允许,她是要笑出来。
    杨四娘被揭了尴尬之地,众人围看之下,脸涨的像猴屁股,明明做之前从没想过有何不妥,可如今在目光之下无所遁形,自己一个未成婚的姑娘当众维护还未定亲的男子,纵使是民风稍稍开放,也是太过丢了面。
    尤其是,她类比到当初的杨灵籁,明明同样是告知旁人私情,可却是吕献之先迈出的那一步,杨灵籁仅仅是拿出了一个什么都不算的荷包,其实是什么都没说的,便是之后议论,她也能有反驳之处,可如今她自己却是将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虽是有人想笑,可长公主没笑,便也都只是眼神里升腾了几分别样的意思。
    “究其根本,此事是咸阳侯府的家事,本宫不便管,只是在长公主府里闹了出来,也不好随意揭过去。”
    “别夫人,你如何说?”
    其实这就是变相在给别氏一个糊弄的机会,只要说回了府内去查,去管,人都散了,但凡寻了那庶子些许过错,亦或是强加一处,嫡子之位的事就算过了,任谁也不能再跑到咸阳侯家里去翻个顶朝天。
    可曹氏哪里会允许,她僵着脸朝大长公主假笑。
    “殿下做的是否有失偏颇,这上京城内谁不知咸阳侯夫人癖性,这般回去,岂非是助纣为虐,您当是天下妇人表率,如今怎可见一小女为冤啼哭而不管?”
    “冤?”
    “尚未有定论,喊冤便是冤了,坐了这么多年的长平侯夫人,你又可学的本宫半点?”
    杨灵籁惊叹,长公主竟是个反pua达人,曹氏想借悠悠众口去压,谁知却叫自己丢尽了面子。
    可即便是教训了,曹氏面子不好看,事情也不得不继续问下去。
    她突地想去看一眼咸阳侯夫人,却见对方身上那股寒气退了下去,额间有了些许细汗,收拢在袖子里的手仔细去瞧就能看出有些微微颤抖。
    这镜湖之旁,根本生不出燥热,别氏是在紧张什么。
    而趁着人群的间隙,她猝然瞧见站在假山一旁,正不知所措是否要过来寻她的盈月,杨灵籁使了个眼神,悄悄往后退到人群后,未来得及问旁的,只低声吩咐了几句,又重新站回原位。
    长公主正叫了杨四娘上前去问,明明已然知晓此事如何,却还是将杨四娘的话又听了一遍,且是反反复复的去问,明明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细节都要百般计较一次,或许在旁人来看,是所谓公正。
    曹氏只当长公主是不想掺这趟浑水才细细询问,虽不耐却也是老实等着没有插嘴。
    可叫杨灵籁去瞧,是故意在拖延什么。
    是为了等什么人,还是为了给某个人留些时间?
    可该问的总是要问完的,大长公主侧头看了一眼还在沉思不语的别氏,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忍,她本只需张嘴就可以把此事翻篇。
    一国长公主所说的话,便是旁人有闲言碎语怕也是不敢违逆,可皇权之下,总有鄙陋。
    新帝在宫中步履维艰,她作为亲姑母,委实做不得什么。
    就像当年崔氏家难,为了皇权,她也是这般。
    长公主是尊贵至极,是新帝都需上前搀扶,次次免行礼的特例,可若有碍朝政,如何去做日后千古的罪人。
    “本宫已是听全了来龙去脉,当年苟夫人病重前,曾择了陈大公子收作名下嫡子,可因一些繁杂之事,此事一拖再拖,至临世前都未成,如今别夫人乃咸阳侯继室,此事却乃苟夫人所为,二者不同,不可相较,依本宫看,此事就做从前云烟散了便好。”
    长公主说的极慢,话语里没有任何偏颇,就当前论当前事。
    按理来说是这样,可前提是,旁人不知苟氏乃别氏亲姨母,曹氏定会抓住这点不放。
    “殿下,您许是忘了,苟夫人是别夫人的亲姨母,论孝道,长辈遗愿该尽力去成才是,这也是咱们大燕立朝之本啊!”
    曹氏面上是为你好的善意,心里却是幸灾乐祸。
    重提当年旧事,不知晓的挠耳挠腮,单从面上也觉着是此言有理。
    知晓地心里都乱了,曹氏此话当真是杀人诛心,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没有再主动提过,如今翻出来,如何自处都是问题。
    见别静娴不吱声,曹氏特意拿无形的针又扎了一遍,“别夫人,听旁人说,你极信菩萨,怕也是信在天有灵,苟夫人当年走的悄无声息,你如今成全了她的遗愿,也是尽自己的忠孝,也是像菩萨禀明自己的诚心啊。”
    “虽说平白多了一个庶子记在名下,可就是日后见了,也是用心怀念老人,你在这人世多念一遍,苟夫人在天上也能多笑一天。”
    长公主脸色已是极其难看,她从没觉得有一刻这般想堵上曹氏的嘴,多少年了,这人在京中肆意妄为,见什么都要掺一脚,给长平侯拉了多少盟友的同时,也就给自己带了最少恨,竟是不怕遭什么报应。
    长平侯选妇的时候是眼瞎了吧,何故看上这般从心里都发臭的人!
    众人心中难言,曹氏正洋洋得意时,一道残影闪过了杨灵籁面前,唯一能抓住的就是一块紫色的衣角。
    原本正站在长公主右侧的曹氏,被左右掌掴,巴掌的声音像是鼓声,接连不断,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亮。
    “啊---,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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