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牧很黏他,哪怕他离开几分钟去洗手间,边牧都会紧张地盯着门口看,但等他真的回来,边牧却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发呆。
杨皓感觉很怪异,说他依赖自己吧,又不太像,但边牧又确实只让他一个人靠近,连江教授都不行……但他还是觉得怪,也说不上来有什么问题,只能边走边看了。
直到一个月后,边牧的暴躁症状基本稳定下来了,边牧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哥,带我走吧。”
杨皓心里的怪异感更甚,他盯着边牧,“你说真的?”边牧的身体并没有恢复,还是瘦得可怕,身体各项指标也不达标。
而且他还是不愿意和外人交流,除了有时和自己能勉强说几句,根本就不愿意说话,甚至看人都是那种完全空洞无神的眼神,特别吓人……
他根本就不具备出院的条件。
可边牧一再重复,“带我走……”
杨皓没说话,转身把刚分好的药给他,又把装满温水的水杯递过来,“该吃药了。”
边牧机械地张开嘴,咽了药。
杨皓收拾好水杯,看看窗外,“今天天气不错,出太阳了,等会我推你去窗户边晒一下太阳吧?”
边牧缓缓摇头,一双空洞的眼睛始终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杨皓无奈,终于说出一直压在心底的话,“小牧,你既然叫了我一声哥,我就认了你这个弟弟,但是……你是记得他们的,对不对?”
边牧的身体一僵,没有说话。
杨皓也不管边牧的沉默,径直坐下来握住了他的手,“你不想再拖累他们,就选中了和你最不熟的我,对吧?”
“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无论身处何地,总会先为别人着想,其实我很荣幸你选择我,也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是……然后呢?”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周遭突然安静下来,显出一分突兀的寂然。
边牧闭了闭眼,他知道对方已经猜到了。
杨皓的胸口起伏了好几下,像是强行在克制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然后,你和所有亲人朋友断绝了关系,最后会选择在我面前死去,对不对?”
边牧没说话。
杨皓突然有些激动,失控地站了起来,“可你凭什么认为我就受得了?!”
边牧的睫毛陡然颤了几下,眼角不受控制地滑下泪来。
杨皓也没说话了,他很清楚,边牧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他伪装得很好,按时吃药,也听医生的话,但他骗不了医生。
医生说他的抑郁症很严重,虽然暴躁症状好转了很多,但还是属于极度危险的病人,一不小心就会出事。
可这是一个几近无解的问题,边牧骤然失去了守护已久的东西,还连累了他最亲的人,以他的个性,怕是不会迁怒关野,而是会责怪自己……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听得进去劝解。
而且,杨皓知道他清醒的这段时间过得很辛苦,吃东西会吐,吃药也吐,每天只能靠着营养液吊命,但也避免不了胃痛的折磨……
因为长时间被束缚在床上,他现在已经无法自己行走了。
而且他每夜都不能入睡,总是盯着屋顶直到天亮……
虽然边牧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但从他身体里溢散出的那种疲惫和绝望,深浓,沉郁,挥之不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那种压抑下,杨皓甚至想过,是不是该尊重边牧的心意……会不会不再强求他背负这些无法承受的沉重,不再逼他继续伤神竭力地行走这条荆棘之路,才是更好的选择?
边牧已经太累了。
杨皓再开口时,声音近乎嘶哑,“小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不能放你走,对不起!”
第143章 孑孑独行
边牧闭上了眼睛,他竭尽所能去伪装正常,原来,谁也骗不了……
可他能怎么样?
他只是想死而已。
死亡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哪怕在他抑郁症得到控制的时候,也会时不时蹦出脑海。
死亡是解脱,一直都是。
可等他和周遭的人有了牵扯,就总想用最小的影响去完成这件事,结果还是不行……
可惜他已经没能力考虑太多了,剧烈的头痛,时不时的幻觉,他的脑子就像生锈卡顿的旧机器,核心已经被一锤子砸碎了,哪怕他十二分克制,也没办法长时间保持清醒…
杨皓最后的话,很快淹没在阵阵纷乱嘈杂中,呼喊声、隐约的啜泣声,还有大声斥责的声音混在一起。
他已经不在乎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幻觉了。
有什么关系呢?
他感受着腹部传来的阵阵痉挛抽痛,在难忍的头疼中突然失控地笑出声来…
都到这时候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连求死也要顾及别人,可谁来顾及他?每个人都不让他走,不让他死……
道貌岸然!
虚伪至极!
不顾他的意愿强硬把他留下,可谁能替他走下去?没有一个人能代替他走下去!!!
他一下一下地,拉扯撞击着手腕上的束缚带,手背上的针头很快移了位,血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