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功夫也不差,不是还在教室门口一打三了吗?”
李明宇挠头笑道,“你竟然还记得?”
“我能不记得?”杜以泽的手电筒在马蹄边照出一道浅淡温暖的光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乐意多管闲事的人。”
“巧了!”李明宇讽刺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忘恩负义的人,竟然连句谢谢都不说。”
“那我现在给你补上,行不行?”杜以泽拔高了声调,“——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现在说有个啥用?”李明宇嫌弃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声长长的“哧”,脸上却不自觉露出得意的笑来。
“那你还想我怎么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不必!”李明宇清了清嗓子,“正人君子不可占人便宜,趁火打劫。”
“风水轮流转啊,阿宇,谁知道你现在这么菜?”杜以泽笑话道,“是不是轮到你给我以身相许了?”
李明宇往他后背上毫不留情地捣了一拳,“这能比吗?你他妈……”他把警校两字咽了下去,“……你练过,那不一样!”
“你当大哥这么多年,不也是练过?”
“嘿!你还别说,比力气你不一定比得过我。”
杜以泽轻笑一声,“我怎么比不过你?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按住。”
“那不算数!你得等我做好准备才行,我跟你讲,哪天我们比场正规的。”
“怎么个正规法?”
李明宇字正腔圆道:“比掰手腕。”
“……”
小枪城的黎明像是永远都不会到来,星火般的群星永恒地悬挂在天际。李明宇拉着杜以泽的衣襟,想让他抬头。
“你看看!你看看这天,哇塞,像不像我们以前见过的?”
? “松手。”杜以泽掐着他的手腕,“你想从这滚下去吗?”?
他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迅速抬头望了一眼。
二十年前的天空与现在这般无异——也许宇宙本就是永恒的,每颗行星都在毫不受阻地规律转动,只有地球的地貌在变,城镇、灯光在变,人的容貌在变。这一点闪烁的光芒穿越亿万光年的距离,在他的视线里晃动两下,一下勾画出几段模糊的碎片。
他认得这些星星,知道如何从它们的方位判断时间、地点,然而这些星星似乎还有另外一层浪漫的含义。似乎曾有人告诉过他,牛郎星与织女星相距甚远,哪怕坐宇宙飞船也得飞几十万年……杜以泽想不起来这一闪而过的记忆源自何方,只当是上学时看过的课外书籍里提过这点。
回到民工房似的小公寓里时,李明宇还舍不得入睡,他厚着脸皮找杜以泽要了钱,从还在算账的房东那里买了两瓶洋酒。他很久没喝酒了,一闲下来就馋得慌,也不顾酒的真假,用门牙撬开瓶盖,和那些“老墨街”的人一样坐在楼梯上吹起瓶子。
夜深了,只有“老墨街”的方向传来了朦朦胧胧的灯光与喧闹。小半瓶洋酒下肚,李明宇打了个嗝,又给自己点了根烟,他散漫地地叼着烟头,从唇缝里自在地吹出两股细长的烟雾,扭头问,“喝啊,你怎么不喝?”
“我不是喝了吗?”杜以泽冲他展示里自己手中的酒瓶。
李明宇夺过他的酒瓶仔细观察着,眼珠就差贴着瓶身了,看了半天才还回去,“你喝个鸡`巴!”他开始长吁短叹,“我怎么这么倒霉?上了这么条贼船。”
杜以泽刚要反驳两句,却听到他颇有些气馁的声音。
“以前我还指望你出人头地……”
“你指望我出人头地有什么用?”
“那样你爸肯定不敢揍你了。”
“你倒还挺为我着想。”
“结果现在倒好,咱俩跟个逃犯似的躲在这儿。”李明宇晃了晃头,视线里的物体跟着重了三叠,“你怎么到现在连句对不起都不讲?骗我就算了,你他妈怎么连句对不起也不讲?”他放下酒瓶,双手搓了搓自己通红发热的脸颊,“也就是我最义气,要是别人——”他冷哼一声,双肩跟着一抖,“早把你打死了。”
“你说的都对,”杜以泽说,“都是我的错。”
李明宇算是得了半个满意的回答,他哼哼唧唧地试图躺下,却被楼梯的棱角硌得腰痛。不远处停着的摩托车似乎在月光下散发出银色的光芒,摩托车旁吃草的黑马不时抬起前蹄摇头晃脑,这让他的思绪跳跃,“我还以为你今天买摩托车是为了上山。”
“摩托上山路,容易栽。”
“那你还买,钱多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我不是看你喜欢吗?”
李明宇握着酒瓶,眯起双眼,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买如此昂贵的东西,以往都只有他给姑娘花钱的份。
“干啥?逗我开心啊?”他想到自己以前买礼物的时候,确实是为了讨别人欢心,而讨人欢心则是出于喜欢,一想到这他突然情绪低落,低声咕哝道,“我把你当兄弟,你知道什么意思不?意思就是……我对你没那种意思。”
杜以泽没想到他“心理压力”这么大,于是顺着他的意思说:“我知道,我们就是互帮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