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走到会客室外,裴予质抬手敲了两下合上的门。
之后才给了楚泽今天的第一个眼神:“夫人让你去取一样东西,楼上起居室,靠门的矮柜上。”
即使是看向楚泽,这个颇具威胁的人,裴予质也没什么波澜,仿佛并没有将其当成对手。
但这句话明显是要支开楚泽。
楚泽似笑非笑地停留在原地,对峙了片刻,似乎觉得裴予质这个借口找得实在拙劣。
但还是迫于现实,不得不答应。
“行,少爷。”
这声“少爷”喊得比之前更加讽刺,随即转身大步离开了。
裴予质没有被挑衅到,面色平静推开了门,对他道:“请进。”
裴令还有些不习惯这种客气和礼貌,仿佛回到他刚来裴家的时候。那会儿裴予质对待他就像对一位客人,礼节十分到位,甚至称得上体贴。
几个月后才有所改变。
大概是见他短时间内不会离开,态度才逐渐转换,不再客气,却也更加疏远,或许是不喜欢父母找了个活人给自己当玩具。
裴令说了声“谢谢”,进了房间,便看见窗边站着的一个女人。
黑色的及地长裙,墨黑的发丝规整而优雅地盘在脑后,身姿挺拔地立在那里,整个人肃穆淡雅至极。察觉到有人进来,便从容转过身来。
他抬眼望过去,看向他曾经叫了多年“母亲”的美丽女人。
楚风荷。
时间并未给这个女人带来多大改变,和从福利院接回他时比起来,模样没什么差别。
女人对他也浅淡地笑了笑,从那张脸上依稀能分辨出裴予质继承的部分。
冷漠的眉眼。
他走近了,带上笑容,以陌生人的口吻道:“夫人,早上好。”
“时间很合适,郑先生。”楚风荷的笑意如纱一样薄,“小泽提起你时所言不虚,果真是很适合他的人。”
“谢谢,我很喜欢交朋友。”他回道。
楚风荷并不打量他,非常真诚地直视他眼睛,塑造一种和善的幻象。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与楚风荷相处了六年的裴令,他也会认为,这是一位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善良体贴的女士。
毕竟当初在福利院第一次见时,楚风荷几乎让所有小孩都向往这个家庭。
“那太好了,裴家也非常喜欢结交有价值的朋友。”女人抬手示意,“请坐吧,郑先生这段时间有安排吗?”
“刚回国,看什么都新鲜。”他答得模棱两可。
三人坐下,佣人端来了热茶,裴令没碰,注意力一直被旁边事不关己的裴予质分散。
他还是不知道裴予质回裴家的目的。
“既然郑先生也是沈家的朋友,不如就先这里住下来,等到婚礼之后再做安排。”楚风荷的声音让他收回了分散的注意力
只见女人慢悠悠端起茶杯,嘴唇碰了一下茶水,看不出来喝没喝。
裴令假笑:“不好叨扰吧?”
“怎么会,只怕我们招待不周。”女人放下茶杯,“郑先生从事艺术,对婚礼布置也有见解吧?可以和予质多交流,我想他会很乐意的。”
太会说话了。
郑瑾在外的名声也就是个做收藏生意的艺术贩子,还是常常赔钱的那种,在楚风荷口中就变成了对艺术有见解。
不过这两句话还有更蹊跷的地方。
留他下来可以理解,郑瑾的家世在这儿,就算当不了盟友,当裴家的普通朋友也是在生意上多一条门路。
可为什么,楚风荷让裴予质陪他,却没提到楚泽?
什么意思?
裴令看向一旁的裴予质。
他哥则盯着桌面看,又不耐烦了,但太有教养,所以没有当面拆台。
楚风荷也朝裴予质看过去:“予质,最近忙吗?”
裴予质抬眼,不冷不热答道:“楚泽会更忙一些。”
裴令感觉氛围凝固了一瞬。
这阴阳怪气的,没了解过内情还听不出来。楚泽可太忙了,每天要去岛上盯着,又得接近沈家小少爷,还想着要如何把裴予质扳倒,脑子里的算盘起码有三把。
但他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没等裴令主动开口,婉拒与裴予质接触,就听得他哥又补上了一句。
“他忙,自然是我帮他招待客人。”裴予质说着,突然看向裴令,让他几乎措手不及。
正好,略显急躁的敲门声响起,不待房间里的人回应,门就被推开。
楚泽提溜着一个餐盘大小的首饰盒子走进来,一边走还一边低头研究。眼也没抬,很是随意地叫了声“夫人”。
随即把首饰盒往桌上一放:“事先说明我没打开看啊,里面到底是什么?”
“叫人。”楚风荷提醒了一句,语气并不威严。
但楚泽还是叹了口气,很不耐烦地瞄了一眼裴予质,叫了声“哥”。
裴予质没应下这个称呼,就好像没听见。
裴令一样没什么反应,但他内心正压抑着一股暴躁。同样的称呼从楚泽口中叫出来,怎么听怎么刺耳。
他故意装作若有所思,视线在裴予质和垃圾崽子之间扫了扫,成功收获了两双眼神。一双冷若冰霜,让人不敢再窥视,另一双则非常放肆,冲他眯着眼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