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后靠了靠身子,拳头从肩头擦过,带起一杯鸡尾酒,我看着倒三角酒杯像只被他扔出的铅球,在半空中飞出悠长的抛物线。
酒杯“哗”地碎了一地。这下好了,要从我工资里扣。我弯腰将托盘放到酒桌上,站到他们中间,握住他的手。
“你把我的杯子打碎了。”
男客人大骂一声“操”,终于松开jessi,脸像面刷了白漆的墙,使劲将手往回抽,好像一只被卡进流水线机器罅隙里的老鼠。
“你把我的杯子打碎了。”
他的五官跳起桑巴,另一只手握成了拳。我猜到他又要来这招,于是将他的手腕逆时针扭了半圈,突然产生了一种在拧门把手的错觉。他像只悬丝绷断的木偶,挥拳的手颤抖着坠下,改为扶住自己的手臂,整个身子也逆时针方向拧起,一边肩膀高高升起。
“我的手!我的手!!”
“你说,我该怎么和老板解释?”我另一只手指地上的碎玻璃渣,“一会儿还得我打扫。”
“我赔!他妈的,我赔!!”他粗黑的眉毛顷刻间调转了方向,变成两只求偶的毛毛虫,“大哥,快松手!……”
我松开手,他捧着痉挛的手指向后跳开。我赶紧转过头对jessi说:“快去找黄老板。”
她眼神惊惧,点点头转身就跑。我弯腰拿起桌面上的托盘,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刚回过头,迎面就砸下来一只啤酒瓶。
酒瓶应声碎裂,绿色的玻璃渣在我眼前四散,好像下了一场哗啦啦的玻璃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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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世界天旋地转,一股热流从我额间淌下,混着没喝完的冰镇啤酒,让我的脑袋忽冷忽热。我对疼痛后知后觉,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男客人一只手持破碎的酒瓶,冲我怪异地笑。他的朋友们将他拉到一边,就要带他离开。
黄老板姗姗来迟,他今天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脖子上挂根金链,保安在他身后一字排开,颇有点斧头帮的架势。他看了我一眼,眉心锁起,然后将我拉到保安身后,走上前和男客人说话。
jessi躲在保安身后,看到我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她捂住嘴,眼泪顷刻间就流了下来。
她似乎是吓傻了,也不说话,人也不动弹,只是一个劲地流泪,我和她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率先打破沉默。
“别哭了。”我说,“没有很疼。”
她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抽纸,按在我的额角,“去、去医院,我带去你去医院……”
我按住那张纸,问她:“流血了吗?”
她泪眼汪汪,咬着嘴唇点头。
我好奇,把纸拿下来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纸被血浸透了,她赶紧又掏出一张新的补上。
我坐在地上,捂着额角,jessi蹲在我身边,保安在我们面前形成一道结实的人墙,我听见黄渝在前方骂娘。
jessi在我身边小声啜泣,两只肩膀微微耸动,“我帮你叫车了,司机马上就到。”
“谢谢你啊。”
“不用、不用!”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小心地查看我的伤势,眼睛一眨,眼泪又跟拧开的水龙头似的,在她脸上蛇形,粉底都一片斑驳,“你为什么……为什么……”
她哭得太凶,连话都说不完整。我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回答说:“因为我是个好人。”
jessi破涕为笑,拿手背擦了把笑出来的鼻涕,终于不再流泪了。
韩晓昀在这时出现在右前方,探头探脑,手里还捧了把瓜子,可能和我一样只想着看个热闹,结果当他转过头来,看到受害人是我时,赶忙将瓜子一抛,跑了过来。
“咋回事?!和人打架了?”
“客人打了他,他是为了替我出头。”jessi替我回答。
韩晓昀骂了句“我操”,在我身边蹲下,凑上前仔细查看我的脑袋。
jessi看了眼手机,“车到了,小白,你走得动吗?”
“能行。”我从地上站起身,jessi扶着我的胳膊。韩晓昀对她说:“我送他去医院,你就别跟来了。”
她还在坚持,我和她说:“你真的别来。我要是晕倒了,韩晓昀能背得动我,你行吗?”
jessi只得作罢,将我们送上车,让我俩到医院以后和她报平安。
我从窗口探出头,打趣道:“我平安着呢,这不是能走能跳?”
司机大哥从后视镜看我,小声咕哝着,似乎觉得我是个打架受伤的臭流氓,油门踩得很凶。
韩晓昀开始训我,“第一天上班我就和你说过,碰到这种事不要逞能。”
“我看她哭得太厉害了,忍不住帮帮她。”
“好人。”他感叹,“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我听得出他在讥讽我,但还是很高兴,“那当然。”
到了医院,医生给我做了套全方位的检查,好消息是我没有脑震荡,坏消息是我缝了五针。
韩晓昀帮我交医药费,先出了急诊室。缝针之前,医生给我把右边额角处的头发剃掉一大块。头发在我眼前簌簌往下掉,我问医生:“我明天还能继续蹦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