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五十岁上下,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
许远汀一愣,低下头闷声说:“不是您想的那样。”
“怎么就不是了?”司机慈祥地笑了笑,“谁不是从小年轻过来的呀。姑娘啊,叔劝你一句,有问题多沟通,实在不行再分手。我看你男朋友还是挺在意你的,刚刚你叫车的时候,他也从车上下来了,看你打到了车才回去……”
也许真是旁观者清,许远汀到家后心情已彻底平静下来,再一回想司机的话,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时奕虽然骗了她,但确实没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与之正相反,他对她一直挺好的,她现在甚至能咂摸出很多曾经被她忽视掉的、他明显用心设计过的细节。
那,要立马同他道歉、解释清楚吗?
许远汀又陷入了纠结,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只觉得自己一时半刻已没脸再联系他。要是能有一个世外桃源,可以不用处理这些纷乱的人际关系就好了。
脑海中蓦地蹦出这样一个想法,思绪开始变得天马行空起来。约莫五分钟后,许远汀陡然从沙发上站起,还真有这样一个地方,叫她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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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低垂,远处层峦叠嶂,掩映在黄昏的雾色中,令人看不真切。许远汀沿着山路拾级而上,眼看日薄西山,不由加快脚步。
心血来潮之下,她按照故人给的位置找到这里,时辰已晚,倒是不得不考虑住宿的问题。
也许可以明日一早再来拜访,左右她这次直接休了年假,不急于这一刻。
她这样想着,于是折转过身,恰与一个背着筐篓的年轻女孩撞上视线。
那女孩似乎小声嘀咕了句什么,许远汀没听清,略带疑惑地望向她,就见她清了清喉咙,问道:“来旅游的?”
她愣了两秒,摇头。
女孩自嘲一笑:“也是,这穷乡僻壤的,没什么可看。”
又瞥向她,似乎是好心提醒:“离这儿最近的旅店在镇上,晚上不通班车,走过去要四个多小时。”
许远汀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这话的用意,过了几秒后,才意识到当下处境,强自镇定地道谢,决定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干脆去找那个人算了。
她不抱希望地问:“你知道陈小安家住哪儿吗?”
女孩顿了顿,唇角的笑意竟加深了些:“当然知道,你找她?”
“嗯。”许远汀不由松一口气,虽觉得女孩神情语气颇为古怪,但终究没想太多,含糊道,“我是她以前的……老师,想来看看她。”
“哦,那我带你去她家吧。”女孩表情冷冷的,似乎是对眼前的陌生人有些防备,说完这话,她目不斜视地穿过她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远后才回头,仿佛在责备她怎么不立刻跟上。
许远汀按捺下内心的诸多疑惑,抬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女孩沉默着不说话,只留给她一个冷酷的背影。她身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活像一面倔强地迎风飘扬的旗。
傍晚的山路太静,许远汀忍不住打开话匣子,先郑重道谢了一番,又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分担些筐中重物。
女孩硬邦邦地回:“不用。”
她也不恼,继续问道:“你多大了?”
“过完年十五。”
“那倒是同我学生一般大。对了,你和陈小安是同学吗?”
女孩似乎忍无可忍,突然转过头,盯着她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巧了,我以前也有个老师,和你年龄差不多。”
“啊,”许远汀不明所以地看向她,“然后呢?”
“然后?”女孩又转过头去,虽看不清表情,但许远汀猜,她一定是在咬牙切齿,“没有然后了,她是个大骗子。”
谈话并不愉快地终止了,此后的十多分钟里,两人再次不发一言。
直到路过一间小院,一个端着盆出来倒水的中年妇人看见女孩,神色不佳地骂骂咧咧道:“让你去镇上买个东西都这么磨蹭,真是不中用。”
女孩推开面前的矮篱笆,不理会妇人的冷嘲热讽,只将背后筐篓取下,往地上一放,随即转过头对许远汀说:“进来吧。”
妇人柳眉倒竖:“她是谁?”
“是我班主任,来村子家访,在咱家借宿一晚。”女孩面不改色地扯谎,发现许远汀仍在原地,又重复了一遍,“快进来吧,我要关门了。”
妇人半信半疑地瞧着她,听说她是老师后,倒是不再摆臭脸色,只吩咐女孩一句“那你好好招待老师”,就转身回屋里干活了。
许远汀简直被这一系列变故惊得不能动作,她不敢置信地凝望女孩,想从她脸上找到些童年时的影子,许久之后,才声音发颤地问:“你是安安?”
六年前那个福利院的孩子,如今也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
“你怎么不早说?”许远汀上前几步,想要拉住她的手。
却被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安安皱了下眉,语气平静:“你也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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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顾忌着“班主任”的身份,安安父母为许远汀收拾了一间屋子,供她洗漱住宿。
农村不像城市有丰富的夜生活,山道上也没装路灯,是故晚上九点钟,这里便黑漆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