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疼痛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有了,和别的孩子不同,他一出生的时候意识似乎就是清醒的,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骨髓被东西啃噬的感觉,又麻又疼,他克制不住自己伸手去挠。
太疼了啊,他问护士姐姐,为什么他会这么疼?护士姐姐说他生病了,好了就不会疼了。
骗人,他们都是骗人的,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过早凋零的花朵一样,是遗憾的怜悯的。
他每晚在意识昏沉的时候都会听到护士姐姐压抑不住的哭声。
为什么哭呢?他不明白,他出生就是一个不爱哭的小孩,是医生大力地拍打他屁股他才哭出来的,喉腔才被打开,才学会了呼吸,疼是很疼,但是当一个人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一辈子都要这么疼了,似乎就不那么疼了。
当一个东西注定一生与你如影随形,那么不论它看起来是多么不能忍受,似乎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就这样吧”没有埋怨,没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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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一览处理完事情来到病房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孩子低着头在拧魔方,速度是真的快,在那一瞬之间就复原了。
林一览动作很轻的走了过去:“很厉害啊。”
男孩似乎吓了一跳,他侧过身子看到了刚走进来的林一览,手里抱着复原了的魔法。
“是有人教过你吗?”林一览随口问道:“你这个速度可以去参加比赛了。”
男孩摇了摇头:“没有,我自己看着拧的。”
这一回林一览是真的惊到了,魔方这东西,只要掌握了一定的规律,任何人都能复原,不过看复原的快慢罢了。
她刚开始只是有些惊讶于男孩复原的速度,以为以前有人教过他,结果他完全就是靠自己复原的,那这个孩子的智力绝对是在平均水平以上。
而爱得是个特殊学校,特殊学校的孩子身上多少有一点障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孩子在这样的学校里面是受不到正常的教育的。
林一览从男孩手里接过魔法,神色莫名。
她资产的很大一部分支出都是用来帮助失学儿童的,毕竟她曾经就有过还几次差点辍学的经历,生活已经很苦了,如果连改变人生的机会都要剥夺的话,那未免也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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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情况特殊,怕是不能办理入学手续。”年逾花甲的老校长用快要风干成老树皮的手摘下了戴在鼻梁上的眼睛,用衣服擦了擦再重新戴了回去。
将男孩带来的林一览也有些为难:“真的不行吗?我可以捐点钱。”
老校长叹了口气,看着那瘦的脱相从而看起来有些畸形的孩子,面露不忍:“这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我不想收他,是他现在一点基础也没有,怕是跟不上进度,还有……别的家长也不会同意的。”
华国可以说是谈毒色变,现在那些家长才不会管这个孩子是娘胎里带毒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让自己的孩子和这种瘾君子又任何的接触。
林一览也明白自己这是强人所难了,她今天已经跑遍了这个市的学校,没有一所学校愿意收留他。
看来找学校这件事情只能在彻底根治他的毒瘾之后再从长计议了。
被拒绝入学的男孩似乎一开始就预料到是这个结果,拽了拽林一览的袖子,语气讷讷道:“姐姐,我们回去吧,他们不会收我的。”
“上次陈叔叔带我来过,他们建议让陈叔叔把我送到爱得。”男孩低下了头。
这个“陈叔叔”多半指的是陈直,看来陈直也是为这个孩子的入学操碎了心,但依旧没有用。
林一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也不擅长去安慰人,也不喜欢说空话,她只能牵着男孩的手一字一顿的承诺道:“会有学上的。”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个字里面浸透的都是笃定和自信,男孩攥紧了林一览的衣袖,抿着唇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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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天药物治疗之后男孩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林一览就开始着手准备他的手术。
“姐姐,我害怕……”看着那散发着冷光的各种金属仪器,男孩瘦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林一览神色漠然,但是语气却很轻,她用手安抚性的拍了拍男孩道:“别怕,疼过这一次之后,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冷冰冰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男孩还是浑身发抖,但语气里面却有着抑制不住的期待:“以…以后都不会疼了?”
“是的,你就会像其他正常孩子一样。”她不是学临床的,但这种治疗的手术确是她独创的,她已经在系统空间里面实验了上百次,这个手术的成功几率有百分之九十。
她的神色平静,语气和缓,男孩似乎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力量,竟然莫名的觉得一点都不害怕了。
机床仪器玻璃器皿。
男孩被固定在机床上,林一览想到的,最温和地,剔除毒瘾的方法需要拟态机器人来辅佐,配合药物,一点一点地拔出身体里的毒素,再配合某种仪器,对他的大脑神经实行干预,来抑制他的心瘾。
这种治疗时间非常的漫长且枯燥,疼痛是时断时续地,就和化疗一样,需要剃光头发。
男孩睁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流下了一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