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眼巴巴的问:“那我的呢?”
柯枫笑道:“你就留在车里抽常规池吧。”
林墨规与其原配妻子育有四儿两女,年纪跨度较大,除去早逝的大儿子和二女儿之外,其余几位儿女虽也已搬离祖宅,却仍与父亲林墨规相处密切,倒是可可这个小孙子,自幼便同父母和爷爷关系一般。
柯枫的母亲去世时,可可尚未出生,自然不会同这位不曾谋面的姑姑有什么感情。
将他留在车里,反而能使三人都不感到尴尬。
墓园很大,柯枫抱着花束与谈寂一同缓步走着,突然轻声道:“事实上,五岁之前的事情,我很多都已记不清了。”
谈寂仰脸看了他一眼,安静且认真的听着。
“只记得她待我极好,人也温柔,旁人总说她性子过于软弱,才会被那个混账欺负,就和我的外祖母一般,”柯枫说,“可我知道,她其实很勇敢,从我三岁起,她就在计划和那个混账离婚。”
只可惜,一直到她去世,也未能如愿。
但她至少是葬在了林家而不是柯家,哪怕林墨规大抵也并不爱她。
可还有柯枫啊,他还会带谈寂回来看她。
谈寂陪他静静的走了一会,才轻声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公司的三楼档案室里,存着所有弈者的资料,其中自然是有生日的,但许多实验品都是通过各种途径捡或买来的,很多人生日的那一栏里,都写着不详,其中也包括谈寂。
而知道自己生日的那些,如禾月跟连雨,一般都会好好填写在那一栏中。
只有柯枫不同,他那一栏是空着的。
他知道,但不想填。
“二十五年前,立夏的那一天。”柯枫轻笑着说。
谈寂愣了一下,他不是个在乎日子的人,常常连中秋和春节,都是在陌生的城市里一个人度过,翻日历对于他而已,是个麻烦且没有必要的操作,哪怕是手机上自带的电子日历。
但听柯枫说出口时,他第一反应不是感到繁琐或是对方有病,反而像是有什么封存的礼物,被对方藏在了时光里,等待着他去发现。
“为什么不写在公司的档案里?”谈寂问,“不喜欢过生日吗?”
“不是,挺喜欢的,”柯枫笑着停下了脚步,“我若是写了,公司里的诸位便一定会给我过生日。”
谈寂跟着停了下来,又问道:“过生日不好吗?”
“好是好,可其他人没有啊。”
柯枫往前上了几阶,将手中的花束放到了一块碑前,那照片上的女子十分年轻,笑得温柔而优雅,目光明亮又热情。
和柯枫极像。
谈寂静静的跟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等他说完这一年里想要说的话。
“今年没出什么大问题,受的伤也比往年少。”
“找到了很多老师留下的线索,也找到了去年和你说过的,0号实验品。”
“不过现在他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了,他是我爱的人。”
“我男朋友,谈寂,带回来让你看看。”
他说“回来”,“去”林家,但“回来”看妈妈。
雪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不大,且无风,像是天上有什么人,在温柔的回应着他。
与往年相比,柯枫待得并不算久,大约是考虑到谈寂还带着伤,也怕他在雪地里冻着。
“走吧。”
柯枫说着,又将谈寂揽了过来,替他带上了羽绒服的帽子挡雪。
二人走的比来时要快,却于墓园门口,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姜静。
按理说,他才破了局,不该出现在林家的地界上,甚至傅总安排的人还跟在后面,替他打着一把黑色雨伞。
谈寂远远看去,姜静身上那股寂寥感仍在,目光也低垂着,却不再颓唐。
他应当是放下了过往,不再等待,自此,脱离了实验方强加于他的失败品身份,为自己而活。
傅总的人自然是认识柯枫的,打招呼道:“柯神。”
柯枫也略一点头,笑道:“辛苦。”
姜静这才发现二人,竟是认真的解释了一句:“我来看眠岚。”
“恕我冒昧,”谈寂说,“借用我某位老师的一句话,你既已破局,又为何回头?”
姜静朝远处看了一眼,解释说:“不是回头,我要走了,最后再来与他道个别。”
“走?”
“嗯,傅总说送我去国外散散心,免得那群老不死的总惦记着,”姜静说,“也许若干年之后,我会娶妻生子,过着寻常而平静的生活,逐渐淡忘这位挚友,但此时此刻的这个我,还是想要,最后再见他一面。”
明明悬命之线已断,上穷碧落下黄泉,世间也再无眠岚。
明明要说的话,要赴的约,都已湮灭于那一场蜃景中的相见。
也许,放下是放下,想念是想念。
也许,有些人,一生都不会忘却。
谈寂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再劝,与柯枫一同回了车里。
可可正躺在后座里玩着手机,毫无形象可言。
“已经中午了,”柯枫看了眼时间,问谈寂,“饿不饿?”
“还好。”谈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