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是雪梨的一个老乡,或者说雪梨收买的一个眼线,晚上见着大批禁卫围住了慈宁宫,气氛肃杀,不像往常情况,便觉得事有蹊跷,下意识想来汇报。
无奈天色渐晚,慈宁宫外面的禁卫又盯的很严,他就算再想要探查什么,却也不方便了。
而等他回到自己住所后,和同屋的太监对了对消息,发现慈宁宫被禁卫守着不像是他多心,更像是,像是......所以左右一琢磨,便也没等明天,就冒着风险过来了。
路上他经过贤妃的宫殿,考虑到今天宫里头这不对劲的紧张气氛,也大着胆子观察了一番,果然也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
贤妃娘娘虽然被禁足了,寻常外面却也没有禁卫守着的,今儿个一反常态,和慈宁宫一般也有禁卫守着就是大大的奇怪。
接连宫中两座大佛都被人守着了,那小太监再不敢有其他动作,蒙着脑袋,弯着腰,一路避开人小跑到了甘泉宫,遇到了那禁卫,而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
也是陆云缨大方,雪梨对他们这些“老乡”也热情,知道靠上婧修仪是一件大好事,不然这种时候,他也是不愿意冒着风险在外面跑的。
听到这小太监说的话,当即陆云缨就询问金琼是什么情况,其他宫殿难道和甘泉宫一样,也有禁卫守着?可这小太监的话语中却仿佛别有意味啊。
别看金琼守着甘泉宫,和寻常禁卫一样,没什么实权,但实则他守的可是大临储君,如今皇位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自然不像是看起来那般简单。
凌云指挥京城禁卫与九龙司周旋,而他,则拥有调动整个皇宫禁卫的权限。
因此陆云缨一问,他就清楚压根没这回事。
除了甘泉宫里的主子,其他人皇帝可不打算大费周章,事实也像陆云缨想的那样,一堆老弱病残,这个关键节骨眼,也没人会去对付她们,都忙着更重要的事情去了。
派人保护,反而多此一举,显得奇怪。
至于陆云缨这边就是情况特殊了,一来是真不放心,二来是从她有孕起,便派了禁卫守卫,算来已有两年多,突然将人收回去才不对劲,所以便如此了。
那么太后和贤妃宫中都不是禁卫,那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不过针对她们,又有什么用呢,要挟?太后倒是有点用,贤妃却不一定,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思来想去,也没有个答.....不,不对。
那些禁卫,算了,称为九龙卫能包围慈宁宫,又守住了贤妃宫中,不久前还派了一队人马来她这边,不过是被打回去了,另外俞贵妃宫中也有人护卫......这些地方有他们,宫中其他地方难道就一点都没?这些人就是全部?
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陆云缨猜测,所有主位娘娘说不准都被那些九龙卫控制住了,控制住这些娘娘,后宫也握在他们手中。
但后宫落入他们手上,又有什么用?这些人手,林林总总算下来,也有不少人,花费这么多人在后宫女眷身上,着实不划算。
如今的后宫也就是个地名,真正意义上的后宫,是在西山行宫那边,那些高位妃嫔。
另外,这么多变装的九龙卫,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思来想去,陆云缨猛然又想到几天前,小李太医来见自己的时候,他说那些禁卫不让他进去给俞贵妃诊脉。
那些禁卫即便是九龙卫伪装的?又是听谁的命令?越凌峰吗?如今太后不会让越凌峰插手进来,防备他防备的紧。
还有那些九龙卫伪装的禁卫,他们又是如何入宫的?
从这个点想起,陆云缨又想到了之前那些事的幕后黑手,也是这般的行事风格,所以——俞贵妃,俞贵妃醒了,她帮了一把忙?
陆云缨不知道俞贵妃手上掌握着礼王一脉在宫中积累的势力,但她却清楚,俞贵妃在宫中定然有自己的一帮人,而且这帮人藏的很深,太后都抓不住他们的马脚。
若是这些人偷梁换柱,把九龙卫伪装的禁军放进来,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不需要越凌峰指挥,宫中自有俞贵妃这个命令他们的人。
而他们若是要逼宫,靠着扶持宗室子弟上位的逼宫,那么挟持太后也就说得通了,他们还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是想靠着太后给一个“正当”的名头,推那位宿隼上位。
困守甘泉宫,等待明日,或许就安全了。
但现在这个环境下,若是不做点什么,陆云缨绝不会真正放下心来,更何况她和两年前的皇帝有了同一种感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皇帝没办法容忍与他同在皇宫的太后手握大权,陆云缨也没办法容忍如今俞贵妃对她,对她孩子的威胁。
“金大人,你觉得宫中有多少藏着的九龙卫?”
“......应该不多。”
毕竟真正的战场,在京城而非皇宫。
说真的,听那过来通风报信的小太监说皇宫里藏着这么多九龙卫,他也想不通,这不是浪费兵力吗?
“那么留下的禁卫呢?”
“娘娘您的意思是.......”
“皇宫到底是陛下的皇宫,即便陛下不在,也断没有其他人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份,更别说胁迫太后了。”
宫中九龙卫若是不多,俞贵妃将人都派了出去,看守那些妃嫔,那么她身边的护卫相应的也会减少。
而陆云缨身边,为了保护她,为了保护这对龙凤胎,为了保护陛下唯一的继承人,留在皇宫的禁卫大多留在甘泉宫附近。
如果她猜想不错,这甚至不是一场奇袭,而是一场十分简单的,以强胜弱,以多胜少的小小冲突罢了。
与此同时,俞贵妃宫中之人也收到了消息,皇宫内上到太后,下到相当于打入冷宫的荣嫔,全都被控制住,唯独婧修仪是那个例外。
“一年多前,陛下就在晴雨阁附近派了禁卫保护,我们的人过去受到了阻挠。”
“不是已经给你们增加人手了吗?”
“但,但......”
“真是废物。”
宿和在正殿之中转圈圈。
如果顺利,明天之后,他儿子便是储君,他也是大临朝的无冕皇帝。
因而如何会不紧张,不心潮澎湃,越凌峰堵上了所有,他也赌上了自己的全部啊。
因而不成功便成仁!
“那就别管她了。”
“不过是个修仪,生的也不过是区区两个公主罢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处置,看还有谁能护着他们。”
如陆云缨所想,宿和把身边的人都派出去,控制住整个后宫,也方便明日让太后捏着鼻子承认他们的正统身份后,直接入主皇宫,先把地方占着。
皇宫这地,也是易守难攻呢。
而这话才刚刚落音:
“碰!”
“啊!”
“母亲,我害怕。”
“不怕,母亲,母亲保护你。”
苟夫人已经剃了头,穿着尼姑穿的海青,带着僧帽,牢牢的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
她已经被全然抛弃了,不管是自己的家族还是廉郡王府,要不是儿子对她十分留恋,反对她的离开,明面上对她的处置就不是青灯古佛了却残生,而是“投缳身亡”了,有什么比死了一了百了更干净的呢?别说现在还能待在此处,抱着孩子了。
看着外面冲进来的人,以及下意识丢下他们母子就跑的丈夫,苟夫人双眼仿佛淬了毒一般,大声道:
“那个人在哪里!”
“宿和,是廉郡王世子宿和!他在哪里。”
反正那些禁卫闯进来,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苟夫人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丈夫死不死的,她已经无所谓了,倒是孩子......或许他没有了荣华富贵,或许日后也要苟且偷生,但,但身为母亲,至少她想要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所以:
“婧修仪,我什么都愿意说,可否放我的孩子一马。”
“你也是做母亲的,应该清楚......”
不等苟夫人说完话,环视大殿一周,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那个人的身影,反而是廉郡王世子一家,陆云缨皱起眉。
事情和她想的一样顺利,但:
“俞贵妃呢?”
陆云缨打断了苟夫人的话。
而听到她这句话,苟夫人抱着孩子,仿佛哑巴了一样动了动嘴,不说话了。
最后还是禁卫在后面的耳房里找到了俞贵妃的尸体,她卷缩在狭小房间的地板上,裹着被子,已经腐败了,整个耳房都弥漫着难闻的臭味。
听贵妃宫中人说,她早就死了,在小李太医被拦在外面那一天。
倒不是她死了,所以才不让小李太医进来,而是那时候他们的谋划便已经开始了,俞贵妃这个注定要死,也早就被放弃的女人,自然也就没有救治的必要。
何况也就这几日,他们要用到贵妃的宫殿进行布局谋划,贵妃,或者说贵妃这个身份也就只需要存在几日,到时候改朝换代,她就更没存在的意义了。
因为放弃俞贵妃,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给她请医问药,更别说用珍贵药材吊命。
正殿他们要用来商讨正事,俞贵妃一个女人,又生了重病,这个时候免不得晦气,当然就要移出去。
移去哪里?
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好了,找了好地方放着也是死,坏地方放着也是死。
所以就选择最省事,最简单的做法,远远的丢开,不要碍眼,也不要碍事。
即便是陆云缨听到这个理由,都不由得觉得荒唐。
想想看啊,不久前坐在甘泉宫,坐立不安的她还想着俞贵妃打算做什么呢?这是不是俞贵妃的又一个阴谋,而实际上,她的假想敌早就离世了。
甚至怀疑俞贵妃离世这件事,陆云缨还忍着恶心,亲自去耳房里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了几声。
的确是俞贵妃无疑。
让禁军把控贵妃宫中时,她来看了她好几次,距离现在这么近,她不会忘记那张脸。
被人从病床上抓起,丢在这个地方,无水无药无食物,裹着卷缩着身体,裹着被褥这样被病痛折磨......那种奇怪的,荒诞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缓过神后,陆云缨免不得问:
“俞贵妃不是越大人的外孙女吗?”
“你们与越家合作,他知道此事,他没有阻拦吗?”
被按倒在地的宿和与跪着的苟夫人面面相觑,而后摇摇头。
宿和给出了一个在陆云缨看来很荒唐,但又十分合理的解释:
“我们这是为了大业,哪有时间顾及小节。”
“若是事成自有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