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潼大惊,“我?”
皇后撑着身子骨起来,“是啊,下给你的。”
“不是.....”
“当年我得知你总往临桑跑去,在临桑布局,找人配药一定要无解,给你下毒,只要你中毒了,你是邺襄唯一的公主,唯一的掌上明珠,只要你中毒了,邺襄国君一定会想办法。”
“沂儿当年也去了临桑,我不能够在临桑的时候动真章,便用了他当幌子,在他遇刺的当天,造成邺襄一团乱,让人对你下毒,可是我没有想到,他明明在幼年的那场高热里烧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居然还下意识扑身去救你。”
“唐家的女儿也跟着去了,她以为只是一盆污水,替司沂挡了。”
芙潼呼吸急促,当时她的年岁快要及笄,去往临桑玩,当时听人说贞景的太子容貌旖丽,文武双全,是世上少有的儿郎。
芙潼就跟人去看,可惜她到的时候,有马惊了,人踩人,周遭遭乱成一团。
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芙潼是被人回护了,当时还以为是身边的人,回去之后,谁都不敢提这件事情,后来不了了之也就忘了,她再也记不得。
“你胡说!”
芙潼没有笑了,“娘娘真是巧言令色,想待你死后,让我再割血救司沂吗?不可能!”
芙潼气骂了一句,她想说她恨死司沂了,及时止住了思绪,她不能当着司沂的面说。
“你以为本宫是在扯谎?”
“你是邺襄千尊万贵的小公主,当年我们被发配,沂儿留在宫中只恐怕有人会对他下手,于是我买通太医报他得了疯病,给他乔装改扮,带离满江,跟在身边。”
“他也去了邺襄....只不过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就在邺襄的皇宫里修养。”
“他总是跟我说起邺襄的人很好,想在邺襄居住,不回满江了,还说邺襄的小公主很好,生得也漂亮,不像满江宫里的女眷会欺负人。”
“我儿子跟在你身边也有几年了,他像影子一样,从未在你身边跟前冒过头。”
芙潼记不得了,她是小公主,金娇玉贵长大的。
围在她身边的数不胜数,送她生辰礼的人多得不能再多,她也从未自己亲自翻过,谁会记得啊。
芙潼早就把司沂给忘了。
那个困苦不得宠的小公子司沂,短暂出现在她身边,在邺襄几年总偷偷看她的司沂,芙潼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所以司沂痴傻倒退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依然记得芙潼。
除了骨子里对她的爱,也正是因为,在他暗淡无光的幼年,有一个娇艳名贵的小公主。
具体记不得芙潼的样貌了,还想得起来她的轮廓,她的眼睛,身上的香味,明媚的笑容。
“你说谎.....”
皇后呼吸急促,她感觉到肺腑被挤压得厉害,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寒毒的事情在贞景乃至整个天下都传开了,邺襄的国君还是知道了那件事情...”
“纵然我把临桑所以参与的人都给杀得一干二净,一个活口也没留,被沂儿抓回来的漏网之鱼也都尽数被我处理。”
“当年的事情,他们警觉了,暗中命人栽培出那株神药。”
“那株药终究是要让你吃下去的,只可惜有人早得了风声,想要从药师手中买药,给了很多金银财宝,其中也有我派去的人,那药师虽然心动,可最终还是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将药竞选给了邺襄的国君。”
“药暴露了,司沂用城池和金钱美人去换,他本不想动武,是本宫告诉司沂,邺襄不可不灭,逼他灭了邺襄,当年娶唐舒窈也是本宫的旨意。”
“你若是恨他.....也不要....”
芙潼气得没有控制住,攘了桌上的物件,“住口!”
“就算他没有错又怎样?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皇后娘娘,若是我杀了您的全家,你要怎么跟我宽恕?”
司沂见芙潼失控,他听不明白两人说的话,心疼看着她掉落的眼泪,冲上前去将她抱到怀里。
“姐姐....不哭....”
皇后废了太多的心力,撑不住身子,倒瘫在塌,嘴边漫出血,看着司沂抱着芙潼细心呵哄....
芙潼没有回永延殿。
也不要司沂跟着,拿了司沂的对牌要出了宫去。
孟璟淮在谢侯爷身边得宠,新辟开了院子,芙潼来找他,跟他说明了宫内的一切。
孟璟淮久久没有言语,只抱着哭得伤心的芙潼一点一点安抚她,“潼儿,事情就快要结束了。”
“不哭,别怕,快要过去了。”
“.....”
皇后那么一说,孟璟淮记得了,在邺襄的时候,他常往芙潼的身边,偶有几次是碰见过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
他相貌平平,身姿矮小,唯独那双眼睛幽似谭深,让他生了印象。
往日里偷看芙潼的人多,毕竟她生得貌美惹人心动,孟璟淮自然之道。
他怎么也不能够将那个灰头土脸的少年和司沂联想不起来。
怎么会呢?
“边部的人马已经集结完毕,就等一个恰当的时机了。”
孟璟淮心里不愿意也不得不叮嘱,“潼儿,为了大局,你眼下不能够在司沂面前....”
芙潼心里乱,脱出他的怀抱,“好,璟淮哥哥,我知道了。”
孟璟淮送了她回房。
“今夜深了,潼儿听听就过了,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也累了,我让人熬了安神的汤水,潼儿喝了,早点歇息。”
孟璟淮替她顺了耳旁哭湿的头发,刮刮她的鼻子,无奈道,“还是那么爱哭。”
芙潼没有留人在身边守夜,她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忽而听到窗桕有响动,细听还真有。
芙潼猛然做起,还以为是皇后或者谁派来的人,她那了一个白玉长瓶,贴着墙根走,吸着鼻子,推开窗桕却没有看到人。
芙潼转了转,看到一个极其落寞的身影。
也不知道躲在这里几时了,不是司沂还能是谁?
也对。
璟淮哥哥的府邸戒备森严,周围都是人,除了司沂还能有谁不动声色闯进来?
芙潼又吸了吸鼻子,“你来多久了?”
司沂闷声闷吞过来,看着小姑娘手里的白玉长瓶,答非所问,“姐姐害怕有贼人吗?”
芙潼摸索着温良的白玉长瓶。
“用来打你的。”
平日里两人私下独处,芙潼已经不避讳太多,平日里说话也不大客气。
只是一句玩笑话,司沂居然真的蹲到了芙潼的面前,“姐姐不开心就打吧。”
芙潼没有真打,她把白玉长瓶放回去。
“你来干什么?”
“我不想见你。”
芙潼说真的,她背过身,垂下眼,看着她的足尖。
“......”
司沂没有话辩解,他知道芙潼不想他来,所以才躲在不远处的梁下,听着屋内芙潼翻来覆去睡不着,边想着过来。
芙潼见他的样子就来气,“还不走?”
司沂不想走,他还往前凑呢,“姐姐,我给你带了酥糕....”
递过来了,漂亮的眼睛里看着芙潼,里面写着:别赶我走。
芙潼歪头,这才留意到,他怀里揣着一包东西。
酥糕?“凉了吧?”
芙潼看样子是要吃,司沂卖乖得了好,听芙潼肯搭理自己了,连忙上前打开,“没凉...还是热乎的....”
“只是有些...碎了。”
酥糕是软的,他这样捂着,到底也没怎么坏,就是边缘被挤压碎了,倒不算碍眼。
的确也不凉,芙潼伸手触了触,他的手俱是寒意,糕点是温热的。
“姐姐别怕....我捡了就是。”
小心翼翼把旁边碎掉的全都给捡了吃掉。
捡干净之后,他又捧着好看的酥糕递给小姑娘。
芙潼伸手了。
司沂以为她要吃,谁知道她扬手就给打翻掉,“脏死了。”
司沂受伤低下头,酥糕掉落以后全都砸碎了,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
芙潼看他委屈的神色就来气,叫他一声,“司沂。”
“很委屈吗?”
司沂看小姑娘,芙潼看着她手腕上的伤,伸到他的眼皮子底下,“看,比起你对我做的事情,不及一分一毫。”
“从前我也好委屈。”
司沂记不起来过往了,只是刚刚听得没头没尾,他拉过芙潼的手,低头亲在她手腕的划痕上。
“姐姐,对不起...”
不说对不起还好,说了芙潼恨不得吃了他。
“你.....”
芙潼又想撒泼,只是看到他懵懂的神色,司沂什么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