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潜伏在阴影里的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蹿出来咬人一口。
思索片刻后,他吩咐道:“姚兴德,让慎刑司和武德司一起,排查宫人,从宫里的开始。”
等姚兴德领命退出去之后,才听他叹了口气:“只怕不好排查干净。”
江诗荧微微侧过头,看向他道:“陛下,阿荧有一个主意,也许能帮到陛下。”
陆昭霖道:“你且说说看。”
江诗荧道:“这主意说起来简单得很。既然宫人里藏了先端王余孽,谁也不知这些余孽藏在何处。那么干脆,将宫里的人放一批出去好了。”
陆昭霖皱了皱眉:“若是骤然间放了一批人出去,只怕宫里使唤的人不够,宫中运转一时间也会有些滞涩。”
江诗荧笑了笑:“原也不需要把所有人都放出去的。陛下御极九年,先端王更是死了十多年了,便是有先端王余孽,估摸着也是十年前就埋进来的。就只一批一批,把这些人放出宫去。余下的,不说一定清白,至少难和先端王扯上关系。不管是园子里,还是行宫里,都可如此行事。”
顿了顿之后,她又道:“至于人手不够,更是不必担心。小选年年都有,却并未年年都放人出去。如此出的少进的多,一年年下来,宫里服侍的人只多不少。”
陆昭霖沉吟片刻后,才道:“这事,朕还需要细细思量。”
江诗荧笑道:“这是自然。”
她不过提个粗略的想法罢了,具体要不要做,还是得陆昭霖拿主意。
便是决定了要放人出去,她不过是个正二品妃,皇后贵妃都在呢,这事儿怎么也落不到她手上。
又过了几日,皇后就被召到了明光殿去。
等从明光殿出来,回了她自己的明秀阁,书文书意殷勤地迎上来,递了杯茶给她润喉。
皇后喝完半盏茶,放在桌上,这才冷哼了一声:“可真是稀奇了,竟是纯妃给本宫安排了差事。”
虽然陆昭霖只是略略提了一句“纯妃出了个主意,朕觉得很好”,但是这么一句,比后边儿他说的那一长串儿,都更让皇后念念不忘。
花屏扶着她往寝殿内间里走,嘴上说道:“这事儿,倒也是个好机会。该放谁不该放谁,还不都是您说了算?”
皇后唇边勾起一个笑,道:“把这消息透出去吧。”
当天晚膳前,尚宫六局里的掌事女官,还有内监十三司的掌事太监,就都来明秀阁表了忠心,生怕自己进了那被裁撤的单子。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皇后一个也没见,连一杯茶水都不曾赏,就全都请了出去。
这边儿的动静之大,江诗荧都听说了。
阿圆一脸担心:“皇后娘娘会不会在这些人面前透出消息,说是您给陛下提议,裁撤入宫十年以上的宫人的?这些人会不会记恨上您?”
江诗荧闻言笑道:“记恨不记恨的,都不要紧。左右陛下宠我一日,他们就得在我面前恭恭敬敬的。皇后若跟他们透了消息更好,他们只会更怕我,不敢在我这儿犯一点儿错儿。”
阿圆道:“不都说,用人之道,在于恩威并施吗。”
江诗荧嗤笑出声:“对这些后宫里的人精子来说,恩没用。只有威,才能让他们牢牢刻在心里。”
···
自太后病愈后,江诗荧每日歇晌起来,便会去安和馆陪伴太后。
这一日,从安和馆出来后,走了没多远,就见一主一仆迎面而来,正是顺才人和她的宫女岁儿。
离了江诗荧还有半丈远,顺才人就屈膝行礼:“嫔妾见过纯妃娘娘。”
“起吧。”说着话,江诗荧皱了皱眉:“你身上这衣服,是春衫吧?不觉得热吗?”
顺才人先是低低应了句:“是。”
然后,犹犹豫豫道:“嫔妾,嫔妾并没有很热。”
这第二句,显而易见并非发自真心。
怎么可能不热呢?隔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江诗荧都已经看到了她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而她看不到的,则是衣衫掩映下,顺才人的内裳也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
江诗荧皱着眉,道:“你既不肯说,那本宫便走了。”
见状,她就抬起脚步要走。
“娘娘。”顺才人忙抬起头唤她,然后,就见她膝盖一弯,跪到地上道:“求娘娘帮一帮嫔妾。”
江诗荧道:“你先起来。”
岁儿扶了顺才人起身。
江诗荧这才问:“说一说吧,为何要穿着这一身春装,在这儿给本宫演了一出‘偶遇’的戏码?”
顺才人所住的杏花轩离这儿远得很,她穿了这么厚一身衣服,忍着暑热,穿过大半个园子,来到这条江诗荧每日的必经之路上。
若说是偶然,江诗荧绝不会信。
“嫔妾实在是没有法子。”顺才人低着头道:“按例,四月底的时候,各宫妃嫔要遣人去尚服局领夏装。
嫔妾遣了岁儿去领,尚服局那边儿却说,她们忙得很,暂时没能顾上嫔妾,让嫔妾等几日再遣人去。
嫔妾等了几日,尚服局那边儿还是托词忙,让嫔妾再等。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江诗荧皱了皱眉,问道:“前几次请安的时候,你不是穿了夏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