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军出击,三战三捷,士气大涨。解决了援军之事,库腾再无后顾之忧,好整以暇接着围城。
他再次遣使前来劝降,而这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投降蒙兀的青云城都统制陶万安。
此人本就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徒,如今有了蒙兀人做后盾,更是有恃无恐,他来到钓鱼城下,得意洋洋地对城上人大喊道:
“陈固!我乃是来救你钓鱼城一城百姓的!白行山那懦夫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你,若胜,自是那姓白的功劳,若败,必将你做替罪羔羊!更何况尔等已是山穷水尽,何必再负隅顽抗?速速开城投降,待我劝一劝大王子,说不定还能留你们几条性命!”
裴昀站在城头瞧着此人小人得志的嘴脸,甚为恼怒,她低声对身旁陈固道:
“可要立即将其诛杀?”
叛臣贼子,死有余辜!
陈固亦是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但冷静判断眼下情形后,不得不摇头道:“难办!”
那陶万安心知肚明陈固欲将其杀之后快,故而极为谨慎,他所站位置甚偏,且由数名亲兵簇拥,叫弓箭手无法瞄准。而他身后更是预备了数十名蒙军弓弩手严阵以待,若是有人自城头而下突然袭击,怕是也讨不到好。
裴昀明白陈固之忧,目测了一下城头与那陶万安之距,开口道:
“有一人定能一发必中。”
陈固眼前一亮:“谁?”
“卓航!”
裴昀斩钉截铁道,“他有百步穿杨之能,绝不会失手。”
卓航之事缘由,陈固自然清楚,是非曲折他不便置喙,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戴罪立功更待何时?
他当机立断道:“可行。”
随后,他一边悄然吩咐手下去找卓航,一边站在城上继续与那陶万安周旋喊话,拖延时间。
片刻后,卓航被带了过来。
裴昀上前,捏了捏他的手臂,低声嘱咐道:“航二哥,你此箭必要一击即中,不容有失。”
来的路上,卓航已知此行目的,更知裴昀有意藉机叫他立功赎罪,当即重重一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扫了一眼城上城下格局,便选好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悄无声息藏在那里,手握牛角弯弓,伺机而动。裴昀按照他的安排,带了七八名弓箭手从另一方位声东击西,一声令下,利箭齐发,城下那陶万安身边的亲卫果然毫不犹豫顶起盾牌,大喝一声:
“有敌袭!保护大人!”
便在箭矢尽数被盾牌所挡之际,谁也不曾料到这箭雨掩护下,另有几枝长箭从刁钻之处袭来,力道千钧,势如破竹,竟是穿越那两块盾牌之缝隙堂而皇之射入其中。
但听一声惨叫,卓航连射三箭,三箭齐中,陶万安头胸腹三处中箭,血溅当场,登时毙命。
一时城上欢呼,城下哗然,好一副诡异景象。
陶万安的尸首被带回蒙军大营后,库腾被彻底激怒了,围城这五个月来,除去南水码头一战,与西北门外墙偷袭一役,蒙军竟是再未讨到半分好处。相反,自正月以来,军中已相继有通译、宿卫、前锋将、千户、万户及骑兵步兵,阵亡者不计其数,连白衣神教四大护法都折进了两人!
军中有汉将提议,不若大军弃攻钓鱼城,转而向西迂回,虽绕路甚远,但亦不失为变通之计。
若是大汗赫烈,亦或曾经名为裴昊的宗王阿穆勒领兵在此,必然会审时度势纳谏如流,可偏偏库腾此人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且对汉人汉学极为鄙夷。他非但不接受提议,还当场将提议之人重重处罚,随后又命人连夜在城外与钓鱼城遥遥相对的高台搭了望塔,派哨兵登塔日夜监视城内动向。竟是打算不顾伤病减员,军中疫症,继续围攻,与钓鱼城死磕到底。
白行山最初守至盛夏,待蒙兀如往年一般受不住酷暑自行撤兵的希冀,至此,终是化作了泡影。
......
夏至这日,天气炎热到了极致,蒙兀人接连三天猛攻无果,暂且退了下来,休战一天。
裴昀洗下一身血污,草草包扎过身上新伤,随便吃了一口晚饭,便前去探望白行山。
日落西山,凉风渐起,大地仍在不知疲倦的散发白日积攒的热意,余晚娘命下人在家中小院搭起茅草凉亭,将白行山抬到了亭下的竹藤椅上,他仰躺乘凉,她便坐在一旁缝补衣衫,石桌上摆着井水冰凉的瓜李。这副惬意宁静的画面与连日里城头的战火纷飞成了鲜明对比,叫踏入院中的裴昀一时不忍打破。“四郎来了。”余晚娘抬头看见她,温柔一笑,“你且坐,我去为你们看茶。”
她知他二人有公事相商,收起补到一半的衣衫,体贴的退了下去。
裴昀谢过嫂夫人,上前在石桌旁坐了下来,开口问道:
“安摧兄,你伤势可好些了?”
白行山依靠在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摇着手中蒲扇,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