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关键之处,罗奇却是突然闭口,冲裴昀眨了眨眼,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裴昀知道他想讨点好处,却也不太反感,只好笑道:
“既然说是大乱子,那我随便在街上寻一个人来问,不也是一样?”
“这怎么一样?!”罗奇急道,“我可是这十里八乡消息最灵通的,保管告诉你的都是旁人不知道的!”
“好吧,那你说说看。”
裴昀倒想瞧瞧他能说出个什么名堂来,从怀中掏出一粒碎银扔给了他。
罗奇一把接住碎银,眉开眼笑的收了起来,痛快讲道:
“那赤龙寨寨主蒙姜三心二意,娶了成家女,还在外面有相好,我们这里不比中原,不兴纳妾娶小,若成了婚还偷人,无论男女都是要受罚的。我们寨子里是沉河填井,那爻寨中听闻要将人扔进蛇窟,受万蛇噬心之刑!蒙姜偷情,被他妻子撞破,他恼羞成怒将其杀害,但成氏是杨家人,此事若宣扬出去,他不仅身败名裂,杨家也饶不了他,所以他便将那成氏做成了尸偶。”
说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裴昀则是皱眉:
“尸偶是什么?”
“爻人擅毒蛊事,水西爻擅毒,而水东爻擅蛊。”罗奇压低声音道,“据说有一种蛊唤作尸蛊,是下给死人的,中蛊之后,死人便成了被人操控的木偶,能睁眼,能走动,有的还能吃饭睡觉,看起来就和活人一模一样!”
“他谎称成氏卧病,就这样瞒了一段时间,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不知怎么就被那成氏家主知道了。去年八月十五,各寨主按例前去杨府赴宴,成氏家主为给女儿报仇,私自将那蒙姜扣下来,一怒之下给人杀了。赤龙寨听闻此事后,大为恼火,登时揭竿而起,要向杨家讨个说法,杨家出兵平叛,双方就这样打了起来。”
罗奇啧啧了两声:“赤龙寨虫蛇毒物尽出,而杨家军亦是骁勇善战,大公子杨邦忠亲自领兵,从去年秋一直打到今年开春,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两家都是死伤惨重。后来僵持不下之际,双方只好各退一步,各自撤兵,不再追究蒙姜与成氏之死,而赤龙寨寨主之位由蒙姜与成氏之子蒙昌继承,赤龙寨依旧服从杨家管制,但未得寨主允许,杨家军不得擅入水东各寨五十里内。这样,也算是皆大欢喜吧。”
“你所说当真?”裴昀狐疑问道,“你怎会知晓得这般清楚?”
“嘿嘿,我阿姐便嫁进了成家,这些事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罗奇得意道。
“那你阿姐可还和你说别的了?比如那水西白龙寨有何动向?”“别的?没有了啊!”罗奇挠了挠头,不解道:“关白龙寨什么事?”
裴昀不置可否,这件事横看竖看都有人在幕后操纵,否则成氏之死、蒙姜之死的消息又怎会这么快走漏?算来算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这也不过是她一己猜测罢了,左右这些纷争与她无干系,如今双方休战自然是好,毕竟前方不远处便是播州与爻寨三家交汇处,将杨邦钰顺利送回杨家才是她此行最终目的。
饭毕,休整罢,众人收拾东西准备上路,忽然从不远处草丛中钻出了一人,但见其衣衫褴褛,跌跌撞撞的向裴昀一行人走了过来。
众人一打眼都以为这是个逃难的灾民或乞丐,罗奇还好心的拿出干粮上前送给他: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这荒山野岭的可讨不到饭吃,你不如啊啊啊——”
只见下一瞬那乞丐伸出双手,不是接干粮,却是一把掐住了罗奇的脖子。
裴昀这才看清楚,这乞丐面色灰败,皮肤生斑又溃烂,嘴歪眼斜,七窍流黑血,哪里像是个活人?!
她心中一惊,当即拔剑出鞘,飞身上前刺去。
可那乞丐不躲不闪,任长剑穿透了身体,仍是手下用力,迳自将罗奇的脖颈拧断。而后他不顾胸前长剑,张牙舞爪的向裴昀攻了过来。
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草丛密林中陆续有如这乞丐一般,半死不活之人走了出来,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着服饰各异,面上腐烂程度不同,但却都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将他们一行人包围,而此时便如同受什么驱使一般,不管不顾的发动了对他们袭击。
“鬼啊——”
士兵们大惊失色,还以为晴天白日里见了鬼,裴昀一边躲避着那乞丐的攻击,一边大喝道:
“不是鬼,是尸偶!”
这些行尸走肉显然与罗奇口中那尸偶相似,莫非是那赤龙寨在背后操控?
来不及细思,又有四个尸偶将裴昀包围,她不得不凝神以待。
却说这尸蛊操控的活尸,并没有武功,但却行动速度快,肢体力量大,只知杀戮不懂其他,最要命的在于杀不死,无论是刺心剜眼,砍手劈颈,都不能阻止其攻击半分。毕竟这尸偶已死得不能再死,既无痛觉,也无恐惧,自然无所忌惮。
直到裴昀被逼无奈之下,挥剑将一尸偶的头颅砍下,不见血迹喷涌,却是有一条极细的黑线,被牵连飞出,落地迅速钻入泥土中,再也不见。而那无头的尸身失去蛊虫操控,顷刻间轰然倒地,一动不动。
阴差阳错寻到了命门,这下子裴昀心中大定,手中剑招疾出,三下五除二将余下四个尸偶皆斩首,而后迅速去支援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