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军齐动,同时进攻飞鹰山、黑石谷、白风口三座关隘。
昨日激战后,赵玄极、赵北望等人一致决定,让所有部曲轮番上阵,以战代练。
雁门军在战场上的新手表现,跟天元军形成了鲜明对比,这让赵玄极等人忧心忡忡。
雁门军的步军战法体系非常成熟完整,本应该展现出优势的,昨日却完全没有打出来。
为了提升雁门军战力,让新卒尽快成为老卒,适应真实战场的环境,轮番上阵是最直接有效的做法,长远观之也最为有利。
昨日进攻白风口的孟起所部,今日没有参战,但他们也没闲着,赵宁离开营地的时候,看到他们正在营寨里训练。
此训练非彼训练,重要的不是演练战阵,而是消化昨日激战所得,主将孟起就带着将校们,在不断总结经验。
而寻常将士,也在各自队正、都头的带领下,反思昨日之战的不足,就暴露出来的各种问题反复纠正,并及时相互对练。
都是从生与死、血与火中得出的战斗经验,作用如何不用赘言。最关键的是,有了昨日一场实战,众将士再上战场时,就不会有之前那么紧张。
心性得到磨砺,再次上阵时能稳得住了,日复一日艰苦训练的战法,就会得到不打折扣的贯彻实施,展现出他们应有的战力。
大军是否训练有素,在这时就会产生本质区别。
没有训练成果,哪怕是经历了血战,也就是个人成长。同袍之间的配合、战阵之法是否合理,如何应对各种情况,不是短时间能得到飞速提升的。
有训练成果,血战之后,再上战场,心里不慌,平日里章法有度的作战体系,就会立马变成恐怖的杀伤力。
而赵宁要做的,仍然是策应白风口的攻城将士。
他要让他们不会短时间内伤亡惨重,能够拥有跟北胡军你来我往的机会,让他们有更多时间与敌方交战,让更有将士有收获成长的可能。
这场战争不管胜负如何,都会让雁门军将士,摆脱沙场新卒的身份。从这场战争中存活下来的老卒越多,往后雁门军的战力就会越强。
战斗开始了,攻城部曲在强弓劲弩的策应下,潮水般卷向关城。修行者们冒着石矢快速跃上城头,带领精锐属下开辟战场,很快就跟敌人厮杀在一起。
射雕特有的碧蓝符矢,再一次浮现在关城。
每一次符矢光芒闪过,都会有一名北胡修行者高手,再也不能站立起来。当眼前的强敌倒下,已有心理准备的雁门军,就会加强攻势猛冲对手,扩大战果。
赵宁经过昨日一战,也学聪明了很多,变得更加适应自己的角色。
他不再带着护卫,在战阵后的空地上拉弓,把自己暴露给敌人,而是融入攻城战阵的人群中,放一箭就迅速将身形隐入军阵,避免成为敌人的目标。
赵宁不知道城头有没有射雕手,有多少,也不能保证对方是元神境中期,还是元神境后期。应对暗中潜藏敌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尽量不露出破绽。
他的攻击也变得更加有效,目标选择更加侧重于,支援表现更强更有机会站稳脚跟的战阵,而不是去策应所有精锐修行者。
不得不承认的是,人跟人之间的差别非常大,同样是初上战场,有的将校很能稳得住,头脑清晰战法严谨,有的将校纵然平日里表现优异,此刻却手忙脚乱。
牺牲在所难免,只有强者跟幸运儿能够战到最后。
赵宁要做的,就是充当幸运神的绝色,让那些表现强势的修行者、战阵,能够不因为处境不利而早早消失。
不出所料,十几箭之后,白风口上空风云变色,浩瀚真气催生的云层,犹如巨大的狰狞穹盖,遮蔽了方圆数百步的范围,紫电闪烁雷声轰鸣。
那是有王极境修行者出手了。
赵宁隐入雁门军人群中,没有再着急放箭。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身形瞒不过王极境修行者的锁定,他也压根儿就没想靠自己逃脱。
在白风口关城内浮空的王极境修行者,还没有向赵宁出手的时候,雁门军战阵中,同样有王极境高手拔地而起,
如柱的青色真气直上云霄,开辟出另一个风卷云走的异象领域,电闪雷鸣的黑云中心,载沉载浮的各类晦涩深奥符文,带着磅薄的力量,卷出一道神秘漩涡。
出手的是赵镇中。
两名王极境在白风口上隔空交手,起初是你来我往的术法招呼,而后便纵身而上挥刀近战。
身法的急速闪动,让他们的踪迹不可捉摸,只在每次刀兵对撞时,才短暂露出身形,又在刹那间分开。
更多时候,众人只能看到两片纠缠的异象领域下,不断明灭、闪烁的道道刀光。
赵宁没有隐身太久,片刻后就再度现身,城头的北胡修行者高手,又不断倒在一闪而逝的碧蓝符矢下。
只是四箭,北胡军中出现第二名王极境。这位高手现身之后,没有发动领域掀起异象,而是直接从关城俯冲赵宁所在的战阵,苍鹰掠食一般。
众所周知,这回统领北胡军的察拉罕,一定是王极境,而眼下出现的这名王极境修行者,就理所当然是北胡军中的第三个王极境。
从他现身之后,没有发动领域,完全展现王极境实力的行为来看,他显然是不认为有人能够阻拦他,可以轻轻松松将赵宁擒杀。
当然,这也是因为发动领域,升起真气异象,不可避免动静很大,要是赵玄极这个王极境中期及时出手,那么他要想不死,察拉罕的真实境界就不得不暴露。
虽然没有将王极境实力完全发挥,但也不是元神境后期修行者能挡,他的闪电出手,就算雁门军阵中,有元神境后期想要庇护赵宁,也根本做不到。
所以他认为擒住赵宁不会有意外。
可他错了。
他刚刚掠出关城,面前的天地忽然变了颜色。
赵镇中跟第一名王极境交手时,天空中纠缠角力的两个领域,已经遮蔽了大片日头,白风口城前的天光本就暗淡不少。
而此时,阴天几乎成了黑夜,许多将士都错愕、惊慌的抬起了头。
王极境初期的修行者,就算再来一个,升起领域,也不至于有如此实力。
半空中并没有出现第三个王极境领域,这也就是说,并不是赵玄极这个王极境中期出手了。
一些高手修行者,在震动抬头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轮巨大黑月。夺目的真气流光,从黑月中散发出来,形成了席卷四方的黑潮。
正是这黑潮吞噬了天光。
“奇兵‘千钧’?!”
北胡王极境面色一变,连忙舍弃目标赵宁,全力抽刀挥斩,雪白的匹练划破黑潮,逆势而上,犹如海浪中的巨舰,迎向朝他劈斩而下的黑月。
刀兵相击,巨舰被黑月一斩而碎,流溢的白光还未扩散,就尽数被黑潮吞噬。
北胡王极境面色一白,身体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了城墙上。巨大的力量,震得关城轰隆一声巨响,在上面战斗的将士摔倒一片,墙面蔓延出蛛网版的裂痕。
“王极境?!”
北胡修行者抹掉嘴角溢出的鲜血,不可置信的看向踏空而行,在雁门军众将士头顶,向他步步走来的雁门军主将。
对方手中的千钧上,还萦绕着“燃烧”的股股黑气,黑潮在他周围无风而动,衬托得他整个人犹如煞神,气势逼人。
“赵北望,你何时成就的王极境?”北胡修行者眼神闪烁。
赵北望不无得意的嘿然一笑,挥刀猛地再斩,“就在刚刚!”
眼前长刀千钧又成了黑月,北胡王极境再无侥幸之心,抽身就走,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闪进了白风口关城之内。
天下符兵,能够真正威胁王极境的,只有十大奇兵这个层次。手持千钧的赵北望,就算刚刚成就王极境,也已经不是王极境初期能够抗衡的了。
赵北望有意追杀,拿一颗北胡王极境初期修行者的人头,来庆贺自己成就王极境,却听赵宁在大阵中喊:“穷寇莫追!”
别人不知道,赵宁可是很清楚,眼前这些北胡军中,王极境修行者的数量,是雁门军王极境的两倍。
赵北望很有把握,在三五招之内,就能让已经被他击伤的那个北胡王极境丧命,但听赵宁这么着急的示警,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听从对方的建议。
......
白音望着白风口城头,吸了口长气,“赵北望竟然已经是王极境了?这厮不是天赋寻常,很难跨进王极境嘛,怎么忽然就突破了境界?”
说到这,他摸了摸下巴,面露忌惮之色,意味深长道:“一门三个王极境,百余年前,赵氏家势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过如此。现在又出现了这种情况......”
察拉罕烦躁的甩甩袍袖,示意白音不要多言。赵氏再怎么强,还能出十几个王极境不成?只要不出现这种情况,大齐的王极境数量就跟草原不能比。
他现在郁闷的是,如果要继续擒杀赵宁,那就必须再投入两个王极境,才能有十足把握。
拥有长刀千钧的赵北望,已经不是一个王极境初期能够抗衡的,不管是斩杀他还是缠住他,都需要两个人才能稳操胜券。
可再投入两个王极境,加上他自己,大军就展现出了五个王极境。而大齐必然知道,攻打达旦部里还有一些王极境。
除了达旦部,草原忽然有了十来个王极境,数量超过了大齐,这还能不让大齐皇帝忌惮?
为了擒杀一个元神境初期的赵宁,付出这么大代价,怎么看怎么不值。他此战的目的,是挡住雁门军,而不是跟赵宁过不去。
或许之前白音的建议是对的。赵宁就是个瘟神,惹他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不管他反而可能会好些。
如今他只是元神境初期,能力有限,他能策应雁门军,让关城上的战斗平分秋色,但也仅此而已。
每日三十来个军中骨干的损失,的确让人心痛,但只要元神境中后期没多大损失,短时间内也不至于影响大局。
虽然真要不管赵宁,察拉罕很难咽不下这口气。但指挥大军作战,不能意气用事。事不可为,他这个主帅必须合理取舍。
他心里很难受,如此抉择,先前的损失就都白费了,也得承认他暂时拿天元军的最大耻辱,没什么办法。
但为了大局考虑,他再是难受,眼下也只能说服自己忍耐。
“白风口就先不管了。飞鹰山、黑石谷的雁门军,一直都死伤惨重,等过上几日,雁门军士气低迷下去,就能寻机反攻。
“在此之前,白风口也不可能被彻底攻克。等到雁门军成了疲敝之师,大军从黑石谷中杀出,底定胜局,到时候区区一个赵宁,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想到这里,察拉罕长长吐了口气。
......
随着赵北望击败当面的北胡王极境修行者,而察拉罕又没有派遣援军,跟赵镇中交手的王极境,也迅速撤出了战场。
他如果不及时撤回,就有被赵北望跟赵镇中围攻的危险。
如此一来,察拉罕针对赵宁的行动,暂时告一段落,没有人掣肘的赵宁,得以尽情施为。
“十几万北胡军中,应该还有一到两个射雕手,怎么今日好像没有出手的意思?”这是赵宁在战斗间隙,思考得比较多的一个问题。
因为渐渐熟悉了他的照料,懂得更好配合他的攻势,雁门军今日的战况,比昨日要好了一些。
但因为上阵的是新卒,不是昨日出战的部曲,整体战力提升有限,想要攻下关城还是力有不逮。
赵北望退回大军阵后的山包,一面观察战场局势,一面欣赏赵宁不断杀敌,脸上笑意浓郁,对身旁的王柔花道:“这小子箭法真是不错,都快赶得上我了。”
王柔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真论箭法,赵宁已经超过赵北望。不过她也不至于当面点破这个。
望着赵宁在阵中奔波不定,王柔花眼神渐渐暗了下来,末了轻叹一声,怜惜的道:“也不知为了修炼出如此箭法,他吃了多少苦头。
“咱们常年驻守边关,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燕平城,在他刻苦修炼疲累的时候,我这个做娘亲的,都不能给他做顿好吃的,想想都不称职......”
被王柔花这么一说,赵北望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岂止是箭法,他的各种战技都分外娴熟,在我们看不到的时候,他吃得苦头只怕比我们想象得要多。”
说到这,见王柔花双目晶莹,已经快要流泪,他连忙振奋精神,哈哈一笑:
“你这老婆子,净说这些有的没的,这小子可是百年奇才,天赋无人能及,哪里需要吃苦?他一月之功,别人一年都赶不上,要我看,他根本没有多辛苦。
“在燕平城,谁不知道他是浪荡纨绔?我可是听说,这小子年纪轻轻,就经常跟一些狐朋狗友出入青楼!我们没在他身边,他还少挨了不知道多少顿揍!”
被赵北望这么一说,王柔花想想也觉得有点道理,但看赵北望一副美中不足,好像很遗憾没多揍赵宁两顿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凤眼一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