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态已经要崩溃,他迷茫的看看赵宁,又看看杨佳妮,最后还是选择了给了他一个答案的杨佳妮:
“宁哥儿跟你说的战局,你能不能都给我说说?”
但杨佳妮的答案,却再度让赵辛目瞪口呆:“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那你怎么知道没有战事了?”
这下换杨佳妮面色奇怪了,“他说没有计划。”
这话把赵辛噎得想要吐血。但杨佳妮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不可理解的是他自己,而且说得还很认真很理所应当。
这让赵辛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莫非真是自己愚不可及?赵辛觉得自己的内心受到了严重伤害,智力被眼前这两个一唱一和的家伙,给狠狠践踏了。
“宁哥儿说没有计划,你就觉得没有战事,推断是非常合理,但你对宁哥儿为何这么有信心,都不问缘由的?”
赵辛找到了事情的诡异点,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看杨佳妮,又看看赵宁,这两天他一直负责照顾赵宁,可没看到这两人商谈过战局: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这话落在耳中,立即让赵宁很不开心。谁会跟一个一门心思、不择手段,想要揍自己,脑子缺根弦的木呆吃货有默契?
他拉下眼帘,正要义正言辞的反驳,赵辛已经摸着下巴,自顾自寻思着道:“我记得你俩小时候,都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
“每回佳妮到府上来,大人让你带着她去玩耍,你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晦气模样。任由对方亦步亦趋、可怜兮兮的跟在身后,他都懒得看她一眼。
“更别说跟她说话了,你都是自己玩自己的,好像身后根本没有一个跟屁虫......我记得你曾经跟我宣扬过,说佳妮吃酥糖的时候,好像把鼻涕都吃了.......”
听到这话,赵宁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大变。
杨佳妮神色一滞,身体一僵,冰山美人的高手风范,霎时烟消云散。
察觉到杨佳妮的反应,赵宁暗道不好。赵辛这是在干什么?这不是在唤醒杨佳妮心中对他的仇恨嘛,这是嫌杨佳妮报仇的怒火还不够旺盛?!
不等心里大急的赵宁出声制止,赵辛又继续回忆道:
“那些年,我有几回看到站在你身旁,被你无视只能自己孤单吃零嘴的佳妮,都觉得她很弱小很无助很悲惨。
“不过要说最惨的,还是赵玉洁那叛女到了咱们府上之后......那时候佳妮已经是楚楚动人的大美人了,你也终于不再嫌弃她。
“可你竟然在跟她有婚约后,又把她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回连见都不见她了。我敢保证,以佳妮在江左的名头,在扬州绝对没碰到过这种事......”
说到最后,赵辛抬起头来,下了论断:“所以依照常理,你俩根本不可能有默契,应该是见面就要掐架的仇人才对,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现在看到的,是两张阴气沉沉、满眼杀气的面孔。
这两人好似要把他吃了!
并且是不吐骨头的那种!
赵辛心里猛然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最不该说的话,揭了两人最不能揭的短。以他的修为实力,对方要是一人给他一拳,他必然会飞出去十几丈远!
赵辛慌得连忙打哈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俩虽然一年到头见不到两回,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有默契是应该的,应该的,哈哈,哈哈哈哈......”
赵宁咬牙切齿:“你能闭嘴?!”
杨佳妮黑着脸:“青梅竹马?!”
赵辛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去,“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佳妮你对宁哥儿很了解嘛,宁哥儿你那么聪明,一般人不也是理解不了的?”
话音未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赵辛,已经狠狠拍了马屁股一巴掌,闪电般逃窜了出去,“你俩慢慢聊,我有事先走了......”
盯着赵辛远去的背影,赵宁怨气不减,“这厮的脑子真是给驴踢了!”
他正要好好抱怨赵辛一通,转移杨佳妮的注意力,免得对方多回忆儿时的仇恨,就听见了杨佳妮冷森森的声音:
“你在到处宣扬我吃零嘴的时候吃了什么?!”
转头一看,杨佳妮面若寒霜,手已经摸到了陌刀,赵宁不禁头皮一麻,“他这是胡说八道,完全是没影的事,你别信他.......”
同样是话音未落,赵宁很有先见之明的,及时踢了马肚子一脚,离弦之箭一样蹿了出去,“那啥,我去前面探探路......二哥,等等我!”
杨佳妮胸脯高低起伏不定。
好歹是没举着陌刀追杀出去。
不是因为太狂野,不符合她的性格,而是也没什么必要。
看着赵宁仓惶奔逃,身体在马背上左摇右晃的模样,她低沉的眼帘渐渐抬起,脸上的寒霜徐徐褪去。
过了半响,她若有所思的低头自言自语:“我很了解他吗?顶多算是一般了解。他可是个谜团,事事都能预知一样,我看到得只是很少一部分。”
复又抬头,她再度看向已经成了一个黑点的赵宁。
这世上所有的谜团,都将被解开。那是谜团存在的意义。
第二二五章 根本之争
赵宁虽然没有着急赶路,但队伍毕竟是轻骑,还没有携带辎重车辆,故而没用几天就到了达旦王庭。
在距离达旦王庭六十里的东边,是两军对峙的战场,先期抵达的雁门军早已扎好营寨,跟达旦军互为犄角。
天元、契丹联军的营寨,也是泾渭分明,没有混杂在一起,同样是处在可以最好相互呼应的位置上。
就如赵宁所料的那样,双方没有开战。
天元、契丹两军都是紧闭辕门,高挂免战牌。达旦军这段时间被打的头破血流,眼下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自然是乐得多休整两日。
雁门军同样需要养精蓄锐。
在此之前,赵玄极肯定跟达旦可汗见过了,赵宁就没有去达旦王庭,而是径直到了雁门军大营。
进了辕门,首先吸引到赵宁注意的,不是正在操练的将士,而是堆积如山的各种犒军物资,酒肉尤其多得离谱。
不用问,赵宁就知道,这必然是达旦部送来的。
见着赵北望夫妇的时候,他俩正在对着一本账册,清点达旦部送来的物资,工作主要是王柔花在做,赵北望就是跟着瞧个热闹而已。
从这些犒军物资中就可以看出,达旦部态度十分端正,赵北望跟王柔花都分外满意。
但赵宁在接过账本,随手翻看两眼后,却撇撇嘴说了一句:“远远不够。”
按照之前的约定,这回雁门军出关,达旦部要负责军粮,眼下在军粮之外,达旦部还多给了无数好酒好肉,赵宁却说远远不够,这让赵北望很是费解。
“你这臭小子,说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要更多?我们又不是来打劫达旦部的,要他们那么多财货做什么?”
赵北望牛眼一瞪,决定履行一下自己作为父亲的职责,好好教一教赵宁,做人不要太贪婪的道理。
赵宁不答反问:“我们参与此战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想要得到什么?”
赵北望夫妇相视一眼,见赵宁一脸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都有些云里雾里。
雁门军此番出征,当然是有皇命在身,为了教训天元部,让他们付出代价,并维护草原有利于大齐的“正常秩序”。
“雁门军要想得到的,自然是军功!”赵北望一副你敢胡说八道,我就给你紧紧皮的模样。
赵宁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老神在在道:“依我看,应该是另外两个字。”
“什么字?”
“财富。”
赵北望果然一巴掌就拍了过来,“胡说八道!”
......
片刻后,赵宁跟赵北望夫妇坐在了大帐里,左右都被屏退,空旷的大帐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赵宁揉了揉脑袋,他刚刚本来做足了准备,要躲过赵北望那巴掌的,最后还是低估了赵北望王极境的实力,这一下挨得颇为结实。
赵北望端坐如雕像,眼观鼻鼻观心,好似没有拍赵宁那一巴掌,也没有因为这个举动,差些被王柔花揪掉腰间的一块肉。
“对赵氏跟雁门军而言,军功才是立身之本,钱财并不是最重要的。你为何那么想要达旦部的财富?”王柔花看着赵宁问。
跟赵北望老是想要教育少年儿子不同,王柔花跟赵宁说话的时候,基本都是平等交流的意思,尤其是现在,她早已把赵宁当作了同一个层面的存在。
赵宁没有避讳,并且语出惊人:“如果军功得不到呢?”
“怎么会得不到军功?你小子......”赵北望正要说一句你小子休得轻浮,大丈夫为人处世要稳重,信口开河之辈难成大器,就被王柔花给瞪了回去。
“大战至今,我们伤亡四万上下,斩首六万余级,战绩虽然不是特别出众,但毕竟是胜了,军功是实打实的。陛下......为何不给我们军功?”王柔花问。
听到皇帝不给军功这个疑问,赵北望诧异不已,不可置信的看向王柔花。对方把这话说得很顺畅,可在他看来,这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事。
赵宁仍旧是不答反问:“娘亲觉得这是为何?”
王柔花陷入沉吟。
见王柔花跟赵宁,都几乎已经认定皇帝不会给军功,赵北望反而没有再惊讶,也跟着沉默下来。
作为雁门军主将,朝廷的镇北大将军,赵北望对安思明不可能没有密切关注。而只要思考安思明部下,实力强得反常的原因,就一定会有别样想法。
“军功的事,终究还要看陛下怎么说,暂且可以不论。”王柔花选择先将这个问题搁置,“你为何一定要向达旦部勒索钱财?”
赵宁道:“有了钱财,就能壮大赵氏实力。父亲,母亲,天下形势要大变了,狂风暴雨即将来临——甚至可以说已经来临!
“在这个风暴中,赵氏要保全自身,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强大自身。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
赵北望面容变得肃杀,看赵宁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他没了再打断赵宁话的意思,只是静静听着两个智慧,明显比自己高的人商谈家族大计。
“你打算向达旦部勒索多少?”王柔花问。
赵宁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头道来:“这些年来,家族每年的进帐都很稳定,共计五百万金上下。四年之内,我要家族每年的进帐达到两千万金!
“想达成这个目的,就必须扩大各种产业的规模,并掌握新的巨大财富来源——譬如说漕运。而这两者中,无论哪一个,都离不开前期的巨大投入。
“达旦部毕竟是四大王庭之一,草原上的老牌大部族,底蕴深厚,又临近西域,商贾繁盛,财富如山,这回面临的还是灭族之祸。
“我们兴师动众救援他们,家族杰出子弟死伤无数,要一年的进帐不过分。”
此番作战,雁门军损兵折将四万众,带头冲锋陷阵的将校,死伤尤其惨重,而他们中又多的是赵氏子弟。
在战场上,赵氏子弟因为职责和家族使命,为了争胜,都是一往无前,这回付出的代价之大不难想象。
别的不说,赵宁的那一千名御气境以上修行者,在白风口主阵山包的攻防战中,就折损过半——那可都是真正的精锐修行者!
他们都是为国战死的,理应由朝廷弥补这份损失,并按照军功下放抚恤、赏赐。而此战之后,要是朝廷不给军功,那这份损失就是实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