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另一个人,从过来以后,目光就没从高平郡主身上挪开过。
要案缠身的太子、奉命查案的皇子,还有一位成帝属意的未来太子妃,这场大戏可有意思了……哈。
福意:“……”
这笑是几个意思?他好歹也在殿下身边跟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就被殿下这么嘲笑?
梁攸尚这乐不可支间,窦寨已经带着那几个被查出问题的僚属过来了。
几人尚不知所以然,也或许是对自己的手腕过于自信,这会儿眼底虽有慌张,但总体神色还算得上镇定。
甚至还有上前一步,拱手道:“不知殿下叫属下等过来,所为何事?”
梁攸尚盯着人看了会儿,只把人看得发毛,才兀地笑了声。
笑靥融融、姣若春花,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好听了,“我记得你们来第一日,我就说过,我这里不养吃里扒外的人。”
说罢,也不管对面几人陡然变了的脸色,直接抬手让窦寨,“带下去罢。”
在渐渐远去的哭嚎恳求声中,梁攸尚低声感慨,“祸起萧墙啊。”
这么想着,又不期然地想起了方才高平郡主垂眼看账的样子,他稍显唏嘘地摇头。
证物好找,但是人心难测。
他那个好七哥,真有那么心甘情愿地救太子?
回忆起方才府邸门口、自己被拦住的手,梁攸尚不由哂然。他这还什么没碰到呢,若是他日,高平郡主和太子大婚,这人真能眼睁睁地看着?
郡主还是好好看看萧墙之内吧。
小心栽在自己人身上。
梁涣驱马走在马车旁边。
脑海中先前看见的那一幕仍旧在盘桓不去,相貌姣好的青年伸着手、几乎要将人半拥着怀中,朱门之下,夺目的容色如珠玉一般交相辉映,谁看了都要说好一对璧人。
梁涣定了定神,勉强将那思绪压下,他勒了勒马缰,和后方的车架并行。
正想问问对方今日有什么所得,但是透过掀起的车帘看过去,却是微愣:里面的人侧身靠在车厢壁上,偏着头睡着了。
马车的轱辘压过路上的石子,明显地颠簸了一下。
眼看着对方在车厢里磕了一下,整个人都往下滑落,梁涣忙松了缰绳探着身伸手去扶。
马车上不可能睡得踏实,卢皎月被磕了这一下就醒了,下意识地抓着身前手臂借了个力,抬头和梁涣对上了视线。
她还有点缓不过来地眨了下眼,回神就看见已经收回了一半,正被她攥着手腕的手。
卢皎月这下子倒是想起来了,“你手上的伤怎么样?”
她这么说着,已经抓着人的手腕转了个方向,掌心朝上。
绷带早就拆了,深色的血痂依旧狰狞,但是总算显露出些愈合的意思。
卢皎月稍微放了点心,但还是开口,“我听说你前些日子还去了东山居士府上?手上带着伤,课业就先放一放,免得碍到了伤处。”
腕间的相触的温度顺着血液流淌到了心底,梁涣出神了片刻,口中答:“无妨的,左手也可以写。”
卢皎月一愣,“左手字?”
梁涣是很明显的右利手,写左手字应当是专门练习过。
想着,不由追问:“倒是没怎么见你写过,你专门学过?”
梁涣低低地应了一声,给了个含糊的回答,“学过一段时间。”
他的右手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鞭伤疤痕,那会儿天气炎热,他又没处去寻伤药,伤口溃烂流脓,他一度以为自己的右手要废了。
梁涣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记住那些刻骨铭心的疼痛,可是现在回想,发现那些记忆早就模糊了。
取代疼痛的是那伤口旁轻柔又小心的碰触。
这种窃取来的温柔是如此的动人,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
梁涣把卢皎月送回了芙蕖宫。
他本是为了刘安饶的案子而来,但是这一路上,也不知有意无意,见卢皎月没问,他也半句都没有提起。
从宫里出来,梁涣微微垂着眼,想着这次的事。
其实阿姊不必如此着急奔忙,幕后之人当然想让太子“谋反”,但只要成帝不相信,那就永远是“诬陷”,太子不会有事的。
可是阿姊还是为了太子奔走了一整日……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紧紧地抿了一下唇。
回到府中,梁涣先前让人调查的、和狱中吴子酉有接触的名单送了过来,里面还特别标明了几个行为反常的怀疑对象。
来人请示:“殿下,要把这些人拿下审问吗?”
梁涣摇头:“不,先别动。让他们在里头。”
饵还没设下呢,这时候打草惊蛇可不是件好事。
仿太子笔迹写信这种脏活,幕后人多半不会亲自沾手,就卢皎月看见的信的内容也是如此。
里面皇宫朝臣都是以家事家臣代称,其他地方也有刻意模糊的内容,看起来像是怕密信被人截获而用的暗语,但卢皎月觉得这里面也有方便让仿字的人放心而做的遮掩。
仿信的那人恐怕还只当是高门大宅内的家族倾轧,尚不知道自己卷入了皇室谋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