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些真诚的好奇问:“你看上去是个正常人,怎么会跟这种神经病在一起?”
陆长淮笑了:“他是不是正常人好像轮不到你来定义,但你是不是疯子我倒觉得可以定义一下。你觉得我们把你送进精神病院怎么样?那地儿有很多你的同类,我觉得你大概会住得舒服一些。”
他语气淡淡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阮依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供你考虑。如果你不喜欢精神病院也没关系,现在有两个人照顾你,吃穿不愁不是挺好?别闹了,现在还有个盼头,再折腾下去万一这辈子都见不到古宏俊了你岂不是更伤心?”
阮依楠明确感知到了他话音中的威胁。她这辈子都没有对付这种人的经验,这会儿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陆长淮倒是很体贴:“没事儿,想不明白回去慢慢想。古原,把那两个阿姨叫来接人吧,咱们这儿还没收拾,不适合待客,你说呢?”
古原笑着说:“好”。正要打电话,古意又想站起来。他一个眼神递过去:“坐不住?擦桌子拖地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古意叹了口气,转向阮依楠说:“妈,作为一个正常人,我厌恶你。作为你儿子,我又可怜你。不管你接不接受,古宏俊都已经进去了,这辈子很难出来了,你再找古原闹八百回结果都不会改变。这是他活该,也是你活该,所以我跟古原恐怕都不能给你提供心理上的支撑,但该尽的义务我们会尽,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些话,他起身回了古原的卧室。陆长淮拍拍古原的腿,示意他进去跟古意聊聊。
阮依楠怔怔地看着两个儿子相继离开,不知道在想什么。陆长淮靠在沙发背上,聊闲天儿似的说:“他们说的话你从来都听不进去吧?但凡能听进去一点儿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听不进去没关系,记住我的话。好好过你的日子,别再生出任何幺蛾子。你俩儿子都心软,我可不心软。”
阮依楠没有说话。等了古原这么多天,终于把他等回来了。现在被拒绝了、被威胁了,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大脑已是一片空白。
……
卧室里,古意正蹲在地上跟两只狗玩儿。听到古原进来,他回过头问:“它俩叫什么名字?”
古原笑着说:“啃你裤腿那只叫陆啃啃,在你面前蹦跶那只叫古蹦蹦。”
“挺好玩儿的。”
“嗯,大名叫费南雪和蒙布朗来着,现在都没人喊了。”
古意愣愣地点点头:“挺好的,看到你过得这么开心我特别高兴。”
古原坐到床上看着他:“你现在这个状态我可不高兴。”
“想聊聊?”古意笑了一声,“道理我懂。她这辈子都是一种攀附着别人寄生的状态。她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没有走出家门去看看世界的机会。她的三观几乎都由古宏俊重塑,塑造得根深蒂固。我们改变不了她,只能接受、只能逃离。”
“所以,你为什么不逃?”
古意闭了闭眼:“我多想逃啊。哥,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尽力让自己忙起来,可每天晚上我还是睡不着,还是会想东想西。想到他们对我的好又想到他们的丑恶行径,两种感情来回拉扯着我,我好像逃不掉。”
古原看着眼前的古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也想到了他小时候讨厌的样子。他忽然想,人如果不用长大该多好?
“古意,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离她远一点呢?因为在她身边你会不断地受她影响。可能某一天你终于找到一些快乐,你满心欢喜地给自己搭起一座快乐城堡,但她一句话就可以瞬间让这一切土崩瓦解,让你的努力付诸东流。我经历过这些。我经历过讨好、说服、妥协、挣扎、放弃等等阶段才终于放过自己,选择逃离。我又经历了不解、怨恨、悲哀种种情绪之后才终于放下这一切,终于释怀了,不在乎了。这个过程很痛苦,所以我想把正确答案告诉你,让你走个捷径,现在看来恐怕是我异想天开了。”
古意摇摇头:“你说的我都懂,我就是需要一点时间。”
“嗯,慢慢来。不要强迫自己非要在爱与恨之间做个选择。你可以爱某个阶段的她,可以爱某个时刻的古宏俊,这不冲突。记住美好的,放下不愉快的,然后往前走,好吗?”
古意眼眶有些热,低着头“嗯”了一声,没有去看古原。
过了一会儿古原说:“今晚住下吧,我们三个一起吃顿饭,明天一块儿跨个年。”
古意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了看周围:“又得收拾?”
古原笑了:“不然呢?天下哪有白吃的晚餐?”
“行啊,都是小时候欠的债。以前我只要知道你要回家了就跑你屋去可劲儿折腾,就等着你跟我打一架呢,但你每次都自己收拾,理都不理我。”
“懒得跟小屁孩儿计较”,古原笑着说,“不过我那个小提琴模型被你弄坏了我是真的很生气,到现在也很生气,现在揍你一顿不晚吧?”
“怎么还能翻旧账的?那个我真的是不小心的。”
“不小心?鬼才信你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