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面对着他,神色严肃:“别再打借助连接逃出军队的主意。刚刚在上将办公室和你说的话,你当我在开玩笑?”
“那你说,为什么是我?”弥隅追上来质问,“我才来军队几天,怎么就刚好是我?云少校要不要给我解释解释?”
云落哪里解释得清。他连上层为什么一定要将弥隅留在联邦军队里,都摸不到头绪。
弥隅将云落短暂的沉默当做了默许,于是继续说:“姑且假设出于某种原因,这个人必须也只能是我——反正你不愿意连,我也不想留,我们各取所需,随便以后哪个需要离开军队执行的任务,你断了连接让我离开,回来再把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一举两得。反正,能解一次就一定可以解第二次...”
谁给你的底气,云落在心里暗骂,却不想在此时告知弥隅,联邦历史上鲜少有人能成功解除连接。且不说解除后的事情,就连自己能否顺利扛过首次解除程序,都是未知。
大多数人都是一锤子买卖,一旦连上了就是一辈子的责任,哪可能允许说跑就跑,像弥隅这样当儿戏。
云落没试过,他心里也没底。或许自身的体质能扛过一次也说不定,也或许一旦尝试就是生命的尽头。
总之不可能如弥隅想得那样简单。
不可能的。按照联邦高层的一贯作风,他们做什么事一向不喜欢给人留退路,要么前进要么死,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只是不知怎地,云落突然就想到上次弥隅无心提及的“阴谋论”。他一时难以分辨,云光启下这样的命令,究竟是要救他还是害他。
他冷哼一声,强压下心中膨胀的怒意,斥责回去:“你到底理没理解连接存在的意义?那不仅仅是把两个人放在一起那么简单,要精神合一、默契无间,随时做好以命换命的觉悟和准备...你凭什么以为我们两个之间能配得上这样的关系?”
弥隅听闻这句话时,依旧是一脸戏谑的神情。
他挑挑眉,表示出一半的认同:默契未必有,精神铁不合,一个天天视军令如山,一个日日企图靠违规被开除回家,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的关系自相识以来,最值得称赞之处,恐怕是至今仍未和彼此动手到头破血流的地步。
“弥隅,你费尽心思要回到f区,你有你的原因,我不支持,却也不觉得有什么错。但你所说的一切,都以我一定要和陆安歌解除已存连接为前提,”云落凝视着他,恨恨地开口,“你担心你所谓的‘家人’,所以要回去。那我呢?我朋友的命就一文不值到要被如此践踏?他战功赫赫的一生,就是为了做你回到f区的垫脚石吗?”
初次听闻弥隅坚持要回到f区的理由,云落讶然,想这样恶劣之人也有为了别人奋不顾身的时刻。
除去他在意的一小部分人,对待剩下的芸芸众生,弥隅依旧表现得毫无所谓。他还是自私的,为了关系亲密之人,不择手段,终归也是自私的一种。
企图以这样的话术说服弥隅,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弥隅闻言陷入了沉默,以一种陌生的神情看向他。那神情落在云落眼里有几分诡异,像来自同病相怜之人的同情。
其他区流传着一种说法,他多少也听说过一些:联邦掌权的几大家族人才辈出,培养出的alpha不论头脑、体力、精神力都无懈可击,浑身上下找不出丝毫弱点,一切都是拜无处不在的竞争所赐。
他们自命清高,视除己之外的所有人为敌。所以他们没有朋友,也不需要。
“少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比起被同情这件事,被一个来自f区的alpha同情更令云落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可怜人,心虚之下说出的话像赌气,“我怎么不能有朋友,像你这种恶劣的人是不会明白的,你甚至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
“他们?”弥隅也不急,恢复了一贯的神情,几分玩味地盯着他,“这么说来,你的朋友不止一个咯?一个是陆安歌,另一个...就是你拼命护着不让我见的那个omega吧?”
云落神情一变,祸从口出。
“精神不共频的两人强行建立连接无异于自杀,”他强行将话题扭转回去,警告弥隅,“如果你非要揽这个麻烦,在按照你那愚蠢的计划成功逃出去之前,一定会首先把命丢在这里。”
“可这是上级的军命,”弥隅重新挂上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他靠近云落,直至彼此的脸只相隔几公分的距离,“云少校这样张口闭口都是规矩的模范军人,终于要抗命了吗?”
云落整理好情绪,方觉在弥隅面前未免太过失态。
那人太恶劣,连一个表情都是让人想要动手的欠揍。十分难得地,他为数不多几次游离至情绪爆发的边缘,居然全都是因为这个相识不久的alpha。
云落轻哼一声,将人丢在军务楼下,头也不回地离开:“管好你自己,别再琢磨这些不入流的方法。有些事情你碰不得,有些错你也试不起——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两倍、三倍于我爸开给你的条件,都可以。下次见他,耳根子硬一点,别听风就是雨。”
他背过身去的那一刻如是想,弥隅早就离不开这里了,哪怕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