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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一向是善言之人,今日如此安静,好叫人不习惯。”
    “你一向是慎独之人,今日堂而皇之地请我,岂不是更叫人怀疑?”赵宥面不改色地冷笑。
    “……倒是我先入为主了,殿下还是如此一针见血不给人留面子呢。”沈郁离浅浅地笑了一下,无视赵宥的咄咄逼人。
    宋珩之也是精于人情世故的人精,短短几句话中,他已然听出了两人间暗藏针芒的你来我往。赵宥对沈郁离也是很不客气、不留情面,但这种不客气并不是与对待裴修尧一样的出于熟稔信任,而是出于一种警惕与敌意。
    宋珩之微微凝眸,心中有些讶异,按照赵宥与这两人的关系来看,一向中立的长宁王府,竟然其实也已经隐隐做出了选择?
    “所以呢,你知道我一向喜欢开门见山。”赵宥轻笑一声,却笑不见底,“你也是忙人,就不必在此与我浪费时间了。”
    “殿下素来是爽快人……”沈郁离淡淡一笑,似是了然,“不日之前,长宁王世子押解着的酆都人证,在蜀州地界遭遇了不明势力截杀,殿下可知?”
    沈郁离声音很轻,捻着佛珠的手苍白瘦削。
    赵宥蹙眉,与一侧的宋珩之对上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一抹惊异与危险。
    沈郁离也没给两人继续“眉来眼去”的机会,兀自说了下去:“人证惨死于山野,世子也受重伤,好在被青城山救了去,如今还在山上养伤,托书回京告了平安。只是长宁王府那便似乎咽不下这口气,毕竟是整个汝陵捧在心尖上的世子遇了险,惹得老祖宗动怒倒也是情有可原。”
    赵宥缓缓地蹙起眉,眸色逐渐变得幽深。
    他料到了会有人在路上动手,裴修尧与龚道济兵分两路也正是有意要吊一吊大鱼上钩,那个细作早已成为弃子,让裴修尧押回盛京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但是对方居然敢伤裴修尧——却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并且这个消息居然是由沈郁离向他们传达——沈郁离是昭王党,而昭王是酆都一案目前嫌疑最重的黑手,不仅在他和凤凰城有所关联,而且被截杀的人证还是原本要去豫章沈府求援的人——这一切变得十足十扑朔迷离。
    “龚尚书还给陛下奏了一本,说殿下您在酆都也遭到了刺杀,可是让满朝文武震动了呢。”
    赵宥的目光随着“陛下”二字冷冷闪烁了一下,随后缓缓开口讽刺道:“那你也一定知道,酆都捉到的那个细作,是要去你豫章求援的。”
    “殿下也说了,他只是要去豫章,不是去找我。”沈郁离浅浅一笑,收敛了一双眸中的玩笑意。
    “豫章姓沈。”赵宥蹙眉而视。
    “姓沈,又不是姓赵。”
    “……”
    “……”
    赵宥与宋珩之同时顿住,皆沉眸望向眼前苍白病瘦的青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大雍之境内,哪一寸国土不姓赵?
    豫章沈氏,皇亲国戚,昭王姻亲,又如何不姓赵?
    沈郁离身为沈国侯府嫡长子,今日却在赵宥面前说出这样两句话,其中隐藏的信息量未免太大。
    “你这是要告诉我说,这事与你无关?”
    “……如今盛京里,传言说殿下即将要回京,盛京大势有望重回三足鼎立。”沈郁离目光仍旧淡淡,他没有直接回复赵宥的追问,只轻抿了一口茶,又为赵宥与宋珩之添了一次茶水,意有所指道,“殿下,我还听闻,陛下似乎,有些牵挂着您。”
    “他牵挂的人可多了。”赵宥冷着脸睨了沈郁离一眼,语气意味不明,“你的好姐夫、你的好师弟,哪一个是他不牵挂的。”
    “所以您也变相地承认了,陛下还是在乎您。”沈郁离像是没听出赵宥话中带刺,兀自继续开口,只盈盈望着赵宥,一双眼中波澜不兴。
    “……真不是你?”赵宥忽然皱起眉,沈郁离的目光让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居然不是赵子昭。”
    沈郁离极缓地眨了眨眼,有零星的深意在眼中:“我可没说这话。”
    赵宥眸色一凛,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
    宋珩之垂眸思忖,目光落在了赵宥修长而有力的一双指骨上。
    他看见那指腹处半褪的茧在缓缓摩挲扇骨。
    “……沈郁离,你现在与我说这些,是出于什么目的。”赵宥面不改色,只在眼角流露出几分冷冽之意,“你沈家是昭王亲党,你与赵子昭沾亲带故,如今却在我面前说这几句话——沈公子,你这是要给我唱一出大义灭亲?”
    沈郁离这是在与他暗示,截杀裴修尧的不是昭王,但酆都一事,却的确为昭王相关。
    宋珩之敏锐地意识到赵宥此刻面色淡得似乎与往日也没什么分别,但他眼底的威严与深重却是实属的罕见——此刻他身侧坐着的并不是琅琊王氏的贵公子赵宥,而是四皇子琅琊王。
    “天地君亲师,我与昭王有亲,与齐王有师,与您似乎反而只剩下了一个君臣之义……身为臣子,我对您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宥却被沈郁离一番平静的发言惊讶到,沈郁离是个聪明人,且是个太聪明的人,甚至世人都说他身患沉疴宿疾是慧极必伤之症。
    这样的聪明人,却居然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地谈及那一段被掩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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