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曦的眸子里已蓄满了泪花。
他问:“陛下想要与我成婚,是因为孩子对不对?”
“当然。”贺炤不假思索地说。
因为有了孩子,所以贺炤觉得不可再耽搁,他必须要让乔曦看见自己想要与他共白头的决心。
乔曦愿意生下他们二人的孩子,对贺炤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意味着从此在这个世上,他们二人之间就有了不可磨灭的牵绊。
孩子对贺炤来说,就像是一块踏实的基石,只要孩子在,乔曦似乎就变得不再那么遥远。
贺炤的焦躁、愤怒,全都源自于害怕再次失去乔曦的忧虑。直到乔曦告诉他这个孩子的存在,贺炤那难以平复的心绪才得到了些许的安抚。
因此贺炤才能从纷繁的情绪旋涡中挣脱出来,反思自己做下的蠢事,重新开始试着对乔曦好。
可惜这话落在乔曦耳朵里,却成为了无比尖锐的刀。
果然,都是因为孩子。
在得知自己有孕前后,贺炤的态度变化太大了。
之前还放下狠话说要杀了自己,之后便全然颠倒了态度,变得对自己温柔小意、承诺万千,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
乔曦难过。
但他不怪贺炤。
贺炤是帝王,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他重视子嗣再正常不过。
对帝王来说,婚姻从来与爱情无关。他可以有皇后以及无数的妃嫔,他许诺自己做皇后,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先有了他的孩子罢了。
至于慈恩寺里的那个人,贺炤大可以等成婚之后,再把那人纳入后宫,赐个封号。
他是帝王,这样做无可指摘,甚至广纳妃嫔、开枝散叶才是他应尽的职责。
贺炤身为帝王,有自己的职责与义务。可乔曦身为后世之人,也有自己的原则与坚持。
乔曦身上具有理想主义倾向,他与大学时的男友分手,就是因为男友刚确认关系就想上床,而他坚定认为性必须在爱的前提下,所以拒绝了男友,便闹到了分手的地步。
同样,乔曦直到现在也坚定地固执己见,认为婚姻必须是爱情的完满结局。
乔曦不会强迫贺炤为自己改变,可他也不会为贺炤将就。
“陛下,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乔曦低声询问。
“爱?”贺炤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自打五岁开蒙后,贺炤就在先生的教导下,学习了浩如烟海的知识。
他知道四书五经、知道帝王权术,甚至能背得出大衍朝所有州县的名称与位置。
但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
看见贺炤疑惑的表情,乔曦还有什么不懂的。
早知答案如此,又何苦多问一句?
乔曦轻轻叹了口气,接着推开贺炤:“陛下,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
说罢,趁着贺炤还在愣神,乔曦已快步走出房间。
出来后,乔曦靠在游廊的柱子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多日郁结在心中的想法终于说了出来,他现在感觉畅快了不少。
是的,既然注定与贺炤不会有结果,那早点说清便是最好的。以免彼此造成误会,以免自己再控制不住那颗心……
乔曦想,他们两人最好就像是后世有了孩子但和平分手的夫妇,可以做朋友,可以时常探望孩子,但仅此而已。
整理好心神,乔曦掉转方向去了宋书的房间。
现在还没到亥时,宋书刚巧在整理床铺打算就寝,听见敲门声,出来迎接。
见到乔曦,宋书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乔曦勉强一笑:“我和陛下说清楚了,所以今晚不能再与陛下同处一室,便来找你借宿。”
宋书连忙将他让进房间里,为他倒了一杯热茶,问:“你与陛下说什么了?”
乔曦犹豫片刻,回答:“我……和陛下说,我会生下孩子,但与他不会有更多的关系了。”
“嗬!”宋书倒吸一口凉气,“你竟敢对陛下如此说话,不怕被问罪吗?”
“即便问罪,我也要说清楚,否则陛下误会,我以后难道真要入宫为妃?”乔曦捧着茶杯说。
宋书想想也有理。
不一会儿,他惋惜般叹了口气:“哎!”
乔曦不解:“你叹气做什么?”
宋书道:“我见陛下那般在意你,还以为你二人是两心相许,着实羡慕了好几日,可没想到啊……”
乔曦哂笑:“陛下不是在意我,他是在意皇嗣。”
“是这样吗?”宋书想了想,“如果陛下当真如此重视皇嗣,那为何到了二十多岁还不曾娶妻生子,想当初先帝十五岁就有了大皇子,之后几乎每年都有皇嗣降生,这才是重视子嗣的样子吧?”
闻听此言,乔曦愣住了。
不过随即他便想到了太后。贺炤不纳妃、不生孩子,是怕皇嗣被太后把持,并非当真不看重子嗣。
但皇家私隐乔曦不好与宋书讲,便道:“陛下有他的筹谋,总归不是当真不在乎皇嗣。”
宋书拍了拍乔曦的肩膀,安慰道:“你会这般伤心,是因为心中真的有陛下,对不对?”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乔曦点了点头。
“陛下那般神武,你心悦于他,乃人之常情。”宋书说,“你既已决定不入后宫,那就把对陛下的喜爱珍藏在心间吧,然后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下去。何况,你还有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