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圣旨没等到,先等到了圣驾。
陆江前去接驾,贺炤从马背上下来第一句话便是:“谈,立刻叫北琢人来见朕。”
当天,贺炤便接见了北琢的使节。
使节给贺炤行了一个北琢礼节,动作间勉强还算恭敬,可那神态倨傲,仿佛已胜券在握。
“说你们的条件。”贺炤高坐正位,单刀直入地问。
使节说的是北琢话,身边跟着个穿着北琢服侍的大衍人,从中沟通。
“使节大人说,要大衍立刻归还占领的南方十部,并且赔偿白银十万作为军费。否则那名身怀龙种的男宠就要殒命他乡了。”
段远不太能沉得住气,立即斥骂:“狮子大开口!你们兵战不敌我大衍朝,偏使这种下作的阴谋手段,难道想用一个人换我大衍军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土地吗?”
北琢使节又叽里咕噜说了一番。
翻译之人转述:“这就是我们的条件,你们若不接受,可以拒绝。只不过后果也自行承担罢了。”
贺炤握紧了扶手,忍着怒意道:“朕要见人质。”
“当然可以。”使节道,“我修书一封,明日布萨城的城墙上就会出现陛下想见到的人质,到时候再谈也不迟。”
双方暂且达成了妥协,北琢使节退了下去。
堂内只剩下大衍的官员们,诸位大人们沉默片刻,开始发表自己的建议。
“陛下,若是明日见到人质,您真的打算答应北琢的条件吗?”
“为了大义,小我的牺牲在所难免。大衍男儿为了取得如此战果,付出了多少条性命,不能因为一人前功尽弃啊!”
听见臣子们的话,贺炤头疼欲裂,他寻人多日,几乎没有合过眼,现在又听见如此诛心之语,气得他胸口隐隐作痛。
“他怀着朕的孩子,难道你们要朕眼睁睁弃之不顾?”
有臣子跪了下来:“陛下恕臣直言进谏之罪。北琢人的条件决计不可答应,但臣等并非要陛下舍弃皇嗣,依臣之见,我们应当与北琢继续商讨此事,争取让步。”
陆江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我们已在战场上取得优势,若此时答应北琢如此过分的条件,无异于与百姓们宣告我大衍男儿是怯懦退缩之辈,明明是打了胜仗,还要窝囊受气。”
陆江抱拳,朗声说:“臣请战,攻破布萨城,救下人质,好好磋灭北琢人的傲气!”
不少武将与陆江持有相同的看法,纷纷应声附和:“臣等请战!”
他们慷慨激昂,压过了其余大臣的气势。
然而贺炤有所顾虑,不能开战。
“开战之后,北琢人会第一时间杀了人质。”贺炤说,“朕不能拿他冒险。”
陆江愣了愣,还想说什么。
贺炤已有了决断:“我们手里也有人质,把北琢二皇子带上,明日与他们在城外再次商议。地不能还,但人,朕也要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微臣遵旨。”
·
翌日,北风紧,浓云低垂,双方陈兵城外,彼此对峙。
贺炤与陆江骑着马,站在大衍军的最前方,紧紧盯着前方布萨城的城墙。
这边的使节拿出准备好的旗帜挥舞了一下,这应当是他们约定的信号,对面的北琢人看见之后,果真押着一个人站在了城墙上。
出现在城墙上的那个人影身形单薄,身上捆着绳子,即便隔得很远,也能看出他的腹部隆起,像是有身孕的样子。
贺炤与陆江在看清楚人质的瞬间,都睁大了眼。
那人发髻散乱,碎发遮了半边脸,但熟悉之人并不会将他与乔曦认错。
他是宋书。
陆江陷入了不可置信的惊愕之中,北琢人信誓旦旦说他们抓住了乔曦,可为何出现在城墙上的人质分明是宋书?
宋书不是应该在后方钧凤州府吗?怎么会被北琢人抓去?
而且宋书怎么会怀孕了?是那天晚上吗?他怀的会是自己的孩子吗?
身下的马儿似是感觉到了陆江的情绪,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原地踱步,嘶鸣几声。
贺炤的惊讶不亚于陆江。
他对宋书有点印象,是乔曦的朋友,他们很要好,乔曦就是给宋书送行之后失踪的。
北琢掌握的人质不是乔曦,贺炤内心的确松了口气。
但情况并未变好,既然宋书被北琢人当做乔曦抓了去,那真正的乔曦现在又在哪里?
贺炤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小时候的那只黑耳小兔子,想起它被剪掉双耳鲜血淋漓的样子,还想起了刑部大牢乔晖的最后一番话。
“为君王者,可不能动情,否则别人拿乔曦威胁您,您是不是连割地赔款都愿意,是否还能为他烽火戏诸侯?”
思及此,贺炤狠狠闭了闭眼。
如果今日人质当真是乔曦,他……会不会真的成为割地赔银的昏君?
贺炤强迫自己别再去想。
且按照乔曦对宋书的看重,他今日也无论如何要把人救下来才行。
见人质变成了宋书,陆江生怕陛下会舍弃掉他,当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请求:
“陛下,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让他们弄错了人质。如今这名人质是臣的挚友,他的名字叫做宋书。臣对他有愧,必须要救他,但臣不愿连累大衍,请陛下准许臣自去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