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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旦已经满三个月了,长大了不少。他刚喝完了奶,吃得饱饱的,也睡够了,精神头儿正足。莲旦怕这个年轻男人,小旦可不怕。
    一路上,胖宝宝都在用没牙的嘴巴咬背他的人的后脖颈肉,啃得口水滴答。
    莲旦偷眼看陈霜宁的神情,见他不在意,才松了口气。
    村里不少人这时候都出门去田地,碰见他们了,便好奇地一个劲儿盯着陈霜宁看。
    年轻的男人像无知无觉似的,径自赶路,并不理睬。
    莲旦有些别扭地跟在他后头,尽量追着他的步伐。
    过了一阵,似乎意识到身后瘦弱的哥儿跟着吃力,陈霜宁回头看了一眼,速度才慢了下来。
    陈家的十亩地种了些苞米、高粱米、大豆,还种了几垄豆角和甜瓜。
    等到了地方,两人分别拿了锄头和镰刀清理杂草。
    陈霜宁农活做得生疏,但上手很快,不大会儿便像个熟手了。
    莲旦看了一阵,便放心地埋头干自己的活了。
    两边分别往两个方向除草,陈霜宁背着小旦在另一边,和莲旦渐渐分开得越来越远。
    快到地垄边缘的时候,玉米地外,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陈霜宁早就知道隔壁地里有人,但有没有人都与他无关,他并不在意。
    那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干活,本来刚开始聊得还热乎,但不大会儿竟声音越来越大,吵了起来。
    男的说:“你让我做饭,我就做饭,你让我下地干活,我就下地干活了,你到底还想让我怎样,天天对我连个好脸儿都没有!”
    女的“呸”了一口说:“还好意思提你干的那点活,天天往家拿不了一个铜板,一个男人,给家赚不来钱,家里穷得叮当响,你配做个男人吗!”
    陈霜宁手里的锄头倏地停了一下。
    隔壁吵得更厉害了。
    活做得差不多了,莲旦把小旦抱下来,给他喂了些水,又陪他玩了一小会儿,让他松快松快,陈霜宁才又把孩子背上去,三口人一起回家。
    进了村子,还没到家门口,远远地,就能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正站在门外,往这边张望着。
    陈霜宁转头看向身边的莲旦,莲旦见到人了,先是一怔,继而脸上现出高兴的神色,抬脚就往那边跑去。
    陈霜宁听见,他跑过去时,叫了声“姐姐”。
    ……
    屋里,莲旦和一个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女子坐在窗边桌子旁,亲热地说话。
    这女子叫白莲叶,是莲旦的姐姐,他们还有个弟弟叫白继祖,比莲旦小两岁,去年刚成的亲。
    白父游手好闲,是个酒鬼。家里什么事都不管,脾气还很差,喝多了必耍酒疯,家里谁都别想消停,经常大半夜连着媳妇孩子一起打。
    平时还偶尔去玩一把,倒是没输什么大钱,但是家里本就穷得不像样,输点小钱也够这个家难受的。
    有了儿子以后,白父倒是很少玩牌了,但是也没赚上什么钱。白继祖能娶上媳妇,都是靠大姐和二哥的彩礼钱。
    白家这家境,也攀不上什么好人家。为了能多拿点钱,自然是没法挑的。
    莲叶和莲旦姐弟两,嫁得一个比一个差。
    莲叶的夫君姓张,是个跛子,走路一高一低的,常被同村的孩子追着嘻嘻哈哈学他。
    家里也是穷得很,但这个人好歹是莲叶自己选的。
    当年,有两家人家提亲,另一家条件能稍微好一点,人也是健全的,但莲叶托人打听了,知道那人人品不怎么好,便死活不同意。
    但白父提的彩礼钱,张家又差着些拿不出来。
    眼看着和另一家的亲事要成了,莲叶一咬牙,把自己过去这些年来私下攒的钱,都拿出来偷偷给了张家,张家人又四处借了点,这才勉强把钱数凑够了。
    莲叶其实是不甘的,但她没办法。
    好在嫁过去之后,张家人待她还不错,但公婆年岁都大了,夫君身体不好,日子也确实过得不大好。
    年前还听说另一家的男人也成亲了,成亲以后也不消停,兜里有几个铜板,都送妓馆去了,家里饿得快要吃不上饭。
    而白莲旦就更惨了,干脆嫁了个死人,婆婆还是个泼辣苛刻的。
    他嫁人前,莲叶赶回家了一趟,姐弟两见了面,抱头痛哭。
    如今,陈霜宁回来了,这么离奇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十里八乡。
    莲叶听说了,便十分不安,一得空出来,便跟家里说一声,过来看看。
    她嫁过去的村子叫北岔屯,离镇里很近,到靠山村就远了。
    一路上都靠走的,裹过的小脚足足走了七八里路,还提了一篮子红薯,相当不容易。
    莲旦心疼姐姐,想留姐姐吃饭,找出来两鸡蛋想炒了,又犹豫着不敢。
    有人从后面走过来,越过他,从篮子里把剩的两个鸡蛋也拿出来,塞到他手里。
    莲旦回头去看,看见陈霜宁面无表情的侧脸。
    “两个太少了,都炒了吧。”陈霜宁淡淡道。
    莲旦抿了抿唇,低头“嗯”了一声。
    莲叶和弟弟一样,都是敏锐的人。
    除了刚进门时,莲叶就没怎么和这个弟夫说过话。
    吃饭时,也只是客气了几句。
    陈霜宁的由来特殊,性子又冷,很难让人亲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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