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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丈夫的责问,胡玉芝先是难以置信,待她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不留情地戳穿男人虚伪的面具:“我狠心?你难道不清楚秦钟天的为人,当时怎么不站出来阻止,现在在你外甥女面前装什么大好人。尹承德,我最讨厌你装君子的模样,因为怎么装都装不像,你就是个伪君子!”
    胡玉芝从来不是能忍的性子,脾气上来什么话都往出说。
    “你给我闭嘴!”尹承德扬起手,脸上一片赤红,巴掌迟迟没落下去。
    尹书瑶吓得脸都白了几分,连忙插入两人中间,劝道:“爸,妈,你们别吵了。”筺
    胡玉芝悲愤交加,说着竟哭了起来:“行,恶人是我来当,你继续当你的好舅舅!”
    尹承德忍耐着吐出一口浊气,稍微冷静一些便后悔了,不该在小辈和佣人面前跟妻子起纷争,平白让人看笑话。
    他好面子,很少在人前失态。
    尹承德重重摁了下眉心,缓解头疼的症状,对沈嘉念说:“你先坐下来休息,舅舅稍后找医生来家里给你看看伤。事情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
    沈嘉念看完一场家庭闹剧,心脏跟剜了个窟窿似的,漏着凉风。
    原来舅舅什么都知道。
    纵使如他所说,他被妻女联合隐瞒,以为她是自愿跟随秦总,以他的心智和阅历,她不信他没怀疑过事情的真实性,他不去求证,顺其自然,说到底只是不想担一个恶名。筺
    胡玉芝跟他夫妻几十载,当真了解他的本性,形容得非常准确——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沈嘉念想起过去一个月,她一口一个“舅舅”,在心里当他是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可笑极了。
    “我想清楚了。”沈嘉念双手插入大衣口袋,指甲陷进掌心,苍白唇瓣一张一合,吐出的字很轻,却掷地有声,“我离开这个家以后,是生是死,与你们无关。”
    “小念……”
    尹承德张嘴想要挽留,沈嘉念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只留下一个纤弱如纸片的背影。
    *筺
    尹书瑶在楼下劝解完冷战的父母,提裙上楼,关上卧室的门,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一个人的号码拨出去。
    响了三声,那边接通,痞笑声传来:“尹大小姐,这回又是什么事儿?”
    “沈嘉念你见过的,人是你的了。”尹书瑶左手托着右手肘,立在落地窗边,外面是逐渐黯淡的天光,黑夜即将来临,“她刚离开我家,走不远,你多叫几个人,别怜惜她,反正不是什么尊贵的千金小姐。”
    尹书瑶眼里划过比风霜更甚的冷意。
    既然沈嘉念清高,不肯委身于秦总,那就让她尝尝更坏的结果。
    第11章 她不能死
    天色暗了下去,黑夜悄然而至,温度比白天低了许多。簳
    没有围巾,冷风一阵阵从毛衣领口灌进去,沈嘉念双手紧紧环抱住手臂抵御寒意,迈动的步伐越来越迟缓,像是漏油的器械,无法正常运转。
    额头的血糊住眼睛,她抬起袖子擦去,袖口不小心蹭到高高肿起的脸颊,顿时袭来一股火辣辣的刺疼。唇角结了一块血痂,稍微动一下唇就疼得钻心。
    出了高档别墅区,沈嘉念举目四望,路上行人稀少,步履匆匆,很少有停留的,大概担心突降一场大雨困住自己。
    她该去哪里呢?
    沈嘉念漫无目的地往前,不谈未来,她连今夜在何处落脚都未可知。
    陌生的宜城,除了舅舅一家,再没有别的亲人,甚至舅舅一家在经历这次的事后,被她剔除了“亲人”的范畴。
    他们不配。簳
    自私自利的人,根本不懂亲人的意义。
    若是人死后真能在天上看到自己牵挂的人,那么她的父母会痛心吗?他们唯一的女儿,在世间过得这么凄惨。
    沈嘉念走不动了,她觉得好累好累,眼皮沉重,睁不开,呼吸变得异常困难,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她这样是不是要死了?
    死了也好,沈嘉念牵动嘴唇,在意识逐渐涣散之际,竟然露出了开心的笑,死了或许能跟父母团聚,好过她一个人受煎熬。
    早在母亲随父亲离去的那天,她就该了结这一眼望到底的悲惨人生。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报仇,从裴氏手里夺回父母苦心经营一辈子的凌越集团,就这么离开,也不知他们见到她会不会怪罪。簳
    被父母细心呵护,享受了二十年的公主生活,她不可以这么不懂事。
    对,大仇未报,她不能轻易死去。
    倒下去之前,沈嘉念靠着仇恨滋生出来的意志,撑开眼皮,脚下挪动两步,将身体的重量倚靠在路边一棵老槐树上。
    她还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在北城,等下一个路人经过这里,她可以借来手机打电话给柏长夏寻求帮助,她一定不会拒绝。
    想办法度过今晚,至于以后……先活下来,以后再从长计议。
    沈嘉念替自己安排好,目光笔直又殷切地望向马路,默默祈祷快点让她遇到一个好心的路人。
    在她的期盼中,一辆老旧的黑色轿车停在路旁,离她不远。簳
    车身溅满了泥点,很是脏污。车门被一只手推开,下来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瘦高个,下巴留着没刮干净的胡茬,耳朵上夹着一支烟,流里流气地斜着眼,将沈嘉念从头逡巡到脚,忍不住吹起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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