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暮沉声。
他在获得这奇妙力量的同时,亦取得一部分记忆,那些都是他从未涉猎过的,陌生又奇幻。记忆很碎,但绝大多数都与安轻夏有关,他很想把这些事都告诉安轻夏,只是每每准备开口,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紧接着,这份迫切与期望就会慢慢消散,无一例外。
“罗睺想要他的命。”半晌后,阿暮低低开口。
那个声音回答,“他无时无刻不想要他的命。”
*
安轻夏在雨林又歇了两天,内外都好了七七八八,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任务,开始与阿暮盘算起如何离开这里。
鸿蒙的离线地图还是使用不了,前路只能凭借阿暮以往的经验寻找。然而这里长年落雨,视野所见皆是茫茫雨雾,有时厚得连狼眼手电都无法穿透,只得是走一步看一步。
这天傍晚,阿暮一如往常研究着附近的树木,安轻夏则是坐在废弃的横木上画可行的路线。这几天光是路线图就画了不下十版,再按照阿暮提供的思路进行修改,有时他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还在现世,面对令人费解的甲方,进行着更加费解的设计改动。
一到这时,他就会偷偷骂上两句,接着吸溜两口半糖奶茶,把讨人厌的甲方当做珍珠,狠狠咀嚼泄愤。只可惜,这里没有半糖奶茶,也没有能泄愤用的珍珠,唯有带着几分草木清香的雨水气息。
他用力吸了两口,预备着继续忙活。
嗖。
林间传来一阵异动,阿暮霎时站起身,投去的目光凌厉。
“那是鹿吗?”
安轻夏指着不远处半人高的生物。
阿暮打量须臾,“是麂。”
那只被称为‘麂’的鹿型生物与他们对上眼神,一下子跑远。
“跟上它。”
安轻夏一愣,急匆匆收起东西跟上阿暮脚步。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河麂。”
“河麂?”
“河麂傍水而居,我们跟着它也许能找到水源。”
后续的话由安轻夏补充,“有水源,就有可能找到人家。哦,在这里应该是部落。”
“它快没影了。”
安轻夏听到这话,急忙加快脚步。
这只河麂比成年鹿小一圈,身手极为敏捷,稍不留神就会被甩开。它快,阿暮比它更快,前后隔着三步距离,牢牢紧逼。
又跑了好些时候,那只麂跃过一块高石,眨眼失去踪影。阿暮顺势就要踏石追赶,被安轻夏抓住衣角。
“太危险了。”
“比这危险的事,我都经历过。”
阿暮轻拍了拍他的手,借助边上稍小些的石头之力,像刚才那只麂一样飞过高石。安轻夏见状,学着他的样子踏上那块小石头,也想这么飞过去,奈何本事太差,连连失败,有一回还差点把人都给摔了。
“夏夏,我找到河流了。”
在失败第不知道多少次时,他听到阿暮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别走我那条路,往前一百米,那里有小径。”
安轻夏大声回应一句,按照他的指示去找那条小径。
小径的确就是小径,窄得只能侧身而过,两道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无名植物,植物上还带着尖刺,等安轻夏抵达阿暮口中的河流时,裤腿早就被尖刺割出数道小缝,乍一看还有几分桀骜不驯的野性风格。
安轻夏随便看了两眼,确定没有伤到皮肉,快步去找阿暮。阿暮站在那只麂不远处,静声盯它喝水,发现安轻夏靠近,身子明显放松下来,转头去找他说话。
“你的脸怎么了?”
安轻夏指着他右脸上的小口子,阿暮抬指抹了下,“可能是刚才被树枝刮了下,不碍事。”
“谁知道那树有没有问题?你别动,我给你处理一下。”
他在背包里翻找两下,摸出一个棕色小瓶,撕下裤腿上的小布条,轻轻擦拭阿暮脸上的伤口,“这是碘伏,能杀菌消毒,幸好出门前用积分兑换了几小瓶备着。”
“积分?”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
安轻夏丢掉手里的布条,在他脸上贴好创可贴。创可贴有一盒,他今天是头一回开封,没想到都是卡通图案,看着阿暮脸上的小棕熊头像,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了?”阿暮疑惑地看着他,随后走前几步去看河水里的倒影,“小白兔。”
安轻夏又笑了一声,说道,“就是觉得很可爱而已。不过你可不是小白兔,光看身高,得是北极兔吧。”
“北极兔?长得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安轻夏偏头看了眼身后的小麂,见它还在喝水,回道,“我给你画。”
说着,他又开始翻起背包,因着幅度有点大,包里的东西骨碌碌掉出来,他和阿暮同时蹲下拾取。起身的瞬间,一支羽箭擦过他脸颊,穿透后方那只小麂,小麂应声倒下。不过眨眼,阿暮便抬手将人护在身后,眼神紧紧胶住箭矢飞来的方向。
一个高大的身影自林中走出,他的乌黑长发一部分束成单尾辫,余下的皆乖顺地垂在身前和后背,显在光亮下的左耳悬挂着一个用羽毛制成的耳环,羽毛材质似乎与身上的外衣相同。在见到安轻夏两人时,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弓箭指向他们,嘴里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